一代人 (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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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人 
顧城的作品
寫作日期1979年4月
出版日期1980年3月
首次出版:《星星》詩刊1980年第3期

《一代人》顧城創作於1979年4月的詩歌,首次出版於《星星》詩刊1980年第3期。《一代人》令顧城一舉成名,這首詩也成為朦朧詩的代表作之一。唐曉渡評價「顧城的這首詩只有兩句,但是卻在當代詩歌史上具有相當重的分量」。[1]

創作背景[編輯]

1949年以後的中國大陸詩歌經歷數次政治運動,轉變為以宣揚階級鬥爭精神和革命英雄主義為主旋律,通過對生活場景的現實主義再現歌頌中國共產黨以及其治下的社會和時代。在文革之中,社會輿論普遍宣揚拋棄小我、貢獻大我,個人的權利和尊嚴受到踐踏,個人的自由表達受到壓抑。受到1976年的四五運動天安門詩抄啟發,中國各地開始湧現一批新詩歌,這類詩歌試圖打破詩歌服務於政治的傳統,着重表現在這一時期時代社會背景下的個人,追求個人主義和對社會的反思,這類作品在後來被稱作「朦朧詩」。隨着改革開放後政治環境的解凍,新詩也從地下逐步走到了台前。[2]

顧城是朦朧詩人中年紀最小的一位,父親顧工是早年加入中國共產黨的軍旅詩人。在父親引領下顧城從小瞻仰革命史跡,早早接觸到詩歌,在1968年9月開始寫詩。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發後,家庭受到衝擊,1969年父子被迫上山下鄉,下放到山東昌邑縣的海邊養豬,顧城雖然不再能夠接觸到文學,但是仍在堅持創作詩歌。1974年父子回到北京,顧城在街道工廠做木工,並且在北京參加了1976年四五天安門事件,接觸到了當時仍在地下的朦朧詩。此後,顧城在自己家人的支持下,開始創作詩歌向中國國內幾乎所有他可以投遞的報刊雜誌投遞自己的詩歌,終於在1978年3月他的詩集《無名的小花》被選登在北京西城區文化館《蒲公英》報第三期中。[3][4][5]

顧城的詩歌一經發表就獲得了文壇的關注,當時的老詩人公劉給正在籌備復刊的詩歌期刊《星星》寄來了《新的課題——從顧城同志的幾首詩談起》,這篇評論肯定了顧城的詩歌,並且思想超前、話題敏感,很快成為了文藝界的熱門文章。隨後中國作家協會主辦的《文藝報》1980年第1期更是評論:「怎樣對待像顧城同志這樣的一代文學青年?他們肯於思考,勇於探索,但他們的某些思想、觀點,又是我們所不能同意,或者是有爭議的。如視而不見,任其自生自滅,那麼人才和平庸將一起在歷史上湮沒;如加以正確的引導和實事求是的評論,則肯定會從大量幼苗中間長出參天的大樹來。這些文學青年往往是青年一代中有代表性的人物,影響所及,將不僅是文學而已。我們深信,後面的辦法不失是一良策。本刊特轉載《星星》復刊號上的這篇文章,請文藝界同行們讀一讀、想一想。」此後《星星》詩刊連續刊載了顧城的詩歌,《一代人》則作為1980年第3期頭版《抒情詩十首》組詩的第一首首次出版。[6]

賞析與解讀[編輯]

顧城的《一代人》是一首現代主義詩歌英語Modernist poetry,不同於古典文學追求情景交融、形神結合的和諧特徵,體現了不和諧的「現代美」。這首詩摒棄了對外在情景的刻畫,既沒有描摹意象也沒有直接抒情,全詩歌通過「黑夜」、「黑色的眼睛」、「光明」寥寥幾個抽象的意象和「一代人」的顯目標題隱喻了文化大革命和在這一背景下成長起來的一代人。[2][7]

陳超看來,《一代人》雖然只有兩句詩,但是對「黑夜」與「光明」的強烈對比帶給這首詩巨大的想象空間和豐富的深層意象,詩歌本身比詩歌之外更具有衝擊力。[8]對於絕大多數讀者而言,「黑夜」象徵着文化大革命的專制與迫害,「一代人」則是文化大革命中成長起來的一代人,而詩中的「黑色的眼睛」所尋找「光明」代表着對黑暗的叛逆、批判和在黑暗中不屈的生命意志。[8][9]聯繫到詩歌的現實背景,文革浩劫剛剛結束,對於絕大多數人文化大革命的記憶仍然歷歷在目、揮之不去,習慣了黑暗的人們依舊恐懼於過去的暴行而不敢放眼未來的光明,這首詩的政治意味不言而喻。[10]王耘則認為這首詩體現了顧城對於社會和歷史的責任感,詩中的「黑夜」和「黑色的眼睛」非但沒有讓人感到沉重和灰暗,反而承載了充溢和爆發的情感,通過欲揚先抑的手法突出了詩人對於光明的嚮往。[11]

不同於多數人,顧城對詩歌中「黑夜」與「光明」則有着極為個人的理解。他在1987年香港答問中說:「如果光明不願到人間來,便不應強求。強求來的光明未必不仍然是黑暗。但是有時候強求是必然的。而別人看是強求,對於你自身來說卻是命里註定,就像「尋找」是你的命里註定一樣。」顧城在後來的詩作《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中寫過「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我想塗去一切不幸/我想在大地上/畫滿窗子/讓所有習慣黑暗的眼睛/都習慣光明」,反映了其拒絕成長、保守童真的性格,他對於黑暗的解讀可能並不止於文化大革命,而是成人世界高度政治化、人情化以及其對童年的摧殘。顧城嚮往天真和自然,試圖通過超越人世的「任性」洞觀這個世界,逃避文革的創傷,一面評價文革如同老虎,如果在地上則會被追逐,如果在畫中則可以欣賞,一面追求「人可生如蟻而美如神」,以道家的「齊物」觀點否定現實世界的黑暗存在,追求精神世界的「光明」。他認為現實世界的黑暗和光明都是主觀的,對他而言「白天、黑夜、生命、死亡是我們的事,但是對於太陽來說,沒有黑夜也沒有死亡……只有我忽然想起這個光明的時候,我才存在」。[12]顧城曾在訪談中說自己十分喜歡西班牙詩人洛爾迦,這首詩可能是受到洛爾迦《西班牙憲警謠》「在這白金的夜裡,黑夜遂被夜色染黑」的詩句啟發。[13]

影響[編輯]

《一代人》發表後,顧城憑藉這首詩一舉成名。這首詩也在後來激烈的朦朧詩討論中成為最常引用的詩作,然而不論是支持朦朧詩還是反對朦朧詩,兩派都認可這首詩的價值,並且對於「黑夜」與「光明」的解讀無一例外指向了當時經歷文化大革命十年動盪、曙光初現的時代背景。反對朦朧詩的一派認為這首詩「反映了社會現實,能引起大家的共鳴」,並且「讀得懂」,而支持朦朧詩的一派更是將其北島的《回答》一道讚譽為「充滿了肩負民族興亡重任的大無畏精神的詩聲」。顧城後來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個人詩集《黑眼睛》,其標題就是取自《一代人》。[12]

參考資料[編輯]

  1. ^ 梁曉明; 南野; 劉翔 (編). 中国先锋诗歌档案. 杭州: 浙江文藝出版社. 2004: 28–33. ISBN 7-5339-1943-2. 
  2. ^ 2.0 2.1 鹿國治. 目前新诗的美学突破. 詩探索. 1981, (3) [2023-11-18]. (原始內容存檔於2023-11-18). 
  3. ^ 劉心印. 顾城,浮动的谜. 國家人文歷史. 2013, (21) [2023-11-18]. (原始內容存檔於2023-11-18). 
  4. ^ 顧工. 两代人——从诗的“不懂”谈起. 詩刊. 1980, (10). 
  5. ^ 趙敏俐; 吳思敬 (編). 中国诗歌通史 當代卷. 北京: 人民文學出版社. 2012: 348–351. ISBN 9787020090600. 
  6. ^ 姜紅偉. 《星星》诗刊发表顾城诗作的始末. 星星·詩歌理論. 2022, (5). ISSN 1003-9678. 
  7. ^ 李麗中 (編). 朦胧诗 新生代诗百首点评. 天津: 南開大學出版社. 1988: 99–100. ISBN 9787310001163. 
  8. ^ 8.0 8.1 陳超. 《一代人》赏析. 江曉敏 (編). 顾城:生如蚁 美如神. 北京: 中國長安出版社. 2005: 61–63. ISBN 9787801752765. 
  9. ^ 王雪奇. 《一代人》赏析. 江曉敏 (編). 顾城:生如蚁 美如神. 北京: 中國長安出版社. 2005: 54–56. ISBN 9787801752765. 
  10. ^ 葉苗. 不仅仅是一代人——简析顾城的《一代人》. 江曉敏 (編). 顾城:生如蚁 美如神. 北京: 中國長安出版社. 2005: 57–61. ISBN 9787801752765. 
  11. ^ 王耘. 重读诗人:顾城诗作精品赏析. 西安: 陝西人民教育出版社. 2000: 15–16. ISBN 7-5419-8002-1. 
  12. ^ 12.0 12.1 周思. 启蒙的歧路——“童话诗人”之殇与八十年代的“童话”话语. 現代中文學刊. 2022 [2023-11-18]. (原始內容存檔於2023-11-20). 
  13. ^ 为一代人代言——顾城《一代人》. 共和国文学记忆. 湖南電子音像出版社. 2019 [2023-11-18]. ISBN 9787830043773. (原始內容存檔於2023-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