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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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类是一个科学哲学术语,指的是在科学实在论的前提下,那些客观存在于现实世界、独立于人类判定之外的“类”;或者是在工具论的前提下,对人类来说因为实用而定义出的“类”。

一些观点认为科学就是人类不断找寻和定义各个自然类。这里的“类”是集合,里面包括所有符合定义的实体,有一样的性质。例如水是H2O、人会死、乌鸦是黑的。自然类是否存在,或者该如何定义,是科学哲学争论的主题之一。像物理学标准模型中描述的基本粒子被认为是自然类,自然界不存在的人工合成元素或许也能算自然类,但人工合成的化合物、以至于混合物要算是自然类就比较可疑。

历史[编辑]

自然类这个概念最初由亚里斯多德提出,他认为所有人类可以认知到的东西都是自然类[1]。人类观察到自然类中的一部份物件,然后依据归纳法演绎法来推论出各个确实存在的自然类有哪些恒常的本质,以此解释自然界[2]:529–32

如今大多数学者不再支持亚里斯多德原初的想法。约翰·杜威认为自然类不存在,只是反映一种过时的科学哲学观点,他的立场现在在学界占少数。威拉德·范奥曼·奎因和希拉里·空布利斯(Hilary Kornblith)认为自然类确实存在,是现实中不变的结构,他们的观点占主流。张夏硕和拉斯姆斯·温特(Rasmus Winther)的新观点则是自然类代表科学界中不断改变中的实用定义。

杜威[编辑]

1938年约翰·杜威出板《Logic: The Theory of Inquiry》,主张现代科学中的归纳和演绎是用来定义和预测各个“类”的性质,科学理论是在有限情况下成立的条件句,而且也是不断修正中的假说,其中定义的各种概念只是方便的假想,不是真正存在的自然类。[2]:283–4 杜威以晨露为例。西方自古以来认为露水是从天而降的雨滴,带有雨水这个自然类的性质。至十九世记初,有些科学家开始研究为什么没下雨也会出现露水,最后透过“物质相的变化”这样的过程来解释露水如何形成,而不是透过解释雨水或液态水这些自然类的特性来解释露水如何形成。[2]:425-432

杜威因此说明自然不是由自然类构成,而是一系列的未知的运行规则,可以透过科学研究找寻出来。科学知识是带有不确定性的条件式描述,而不是对各个自然类的真实描述,否则科学理论会成为可以用来否定观察到的现象的证据。[2]:428

奎因和空布利斯[编辑]

1969年威拉德·范奥曼·奎因出版《Natural Kind》分析哲学论文,提出另一派观点[3]:1[4]:41。奎因同意从有限的观察中归纳出通则在逻辑上不合理,每一场观察都和其他的观察有无限多的差异,然而人类却成功地从中定义出哪些相似的东西属于同类,我们有能力认知到“红圆圈”比较接近“粉红椭圆”,而不是“蓝三角”,这样的能力让我们可以建立实用的科学知识。他猜想人类可以直觉地辨认出哪些东西是同一个自然类,而科学的成功证明了自然类确实存在[4]:46–9。奎因认为这样的能力是在天择的作用下演化出来的,人脑用正确的方式定义颜色可以区分安全的食物。对于科学界把颜色定义成连续光谱、否定人为切割出的颜色,他认为天择给了人类两层能力,先是把所有的东西分出颜色,然后建立科学,重新定义另一套更新更好的分类系统[4]:49

1993年希拉里·空布利斯评估了奎因的观点及学界的后续修正[3]:1。他同意奎因的立场:自然类的存在让归纳法成为合理的推论过程,若不是因为有自然类,归纳法从有限的观察来推论出通则并作出预测就不合理[4]:7。科学从自然界得到知识的方法是预设自然类存在,从而得以用归纳法自极少量的观察中建立科学知识[4]:87-93。空布利斯同意奎因的主张,认为人类的心理学机制是主观地定义什么样的东西可以视为同类,他进一步把这描述为另一套有别于自然类的系统[4]:81。人类建立的分类系统不等于自然类,但既然科学运作得如此成功,这证明人类认知的分类必然近似于自然类[4]:3。他说如果一门成熟的科学中定义的单位和真正的自然类不同,而是完全只依人类的认知系统来定义,而这些定义还能有效作出预测,那就像是奇迹。归纳法可以运作的前提是自然界存在某种结构将我们定义的概念绑在一起[4]:41–2。空布利斯没有解释人类的直觉如何从有限的观察中得知该怎么建立合理的分类,只说人类能敏锐地用直觉找寻自然类,而且就连婴儿都有此能力[4]:9, 93

希拉蕊·普特南[编辑]

希拉蕊·普特南语义学出发,否定自然类只是由一系列描述来定义的说法[5]。他提出孪生地球思想实验:某个星球上的水是由XYZ构成而不是H2O,然而除此之外性质完全相同。该星球上的人所认知和描述的水会和地球人相同。普特南因此主张光是让任何人来描述一系列水的性质是不够的,必须有专家来描述关于水的“核心事实”(core facts)才能定义水这个自然类。只要能够描述这些核心性质,就可以传达这个自然类的本质。[5][6]

张夏硕和温特[编辑]

2016年凯萨琳·肯迪科(Catherine Kendig)编辑了《Natural Kinds and Classification in Scientific Practice》论文集。肯迪科否定根据本质、自然律、同质关系或基本性质进立的亚里斯多德式分类,也否定这样的分类可以对应到现实世界的本体。由此出发,他放弃传统认定的那种恒久不变、独立在人类意识之外的自然类,在论文集中收集对于各领域科学家在实务上如何认定“自然类”的许多研究。[7]:1–3

该文集的贡献者之一是张夏硕,他的文章描述化学这门成熟的科学。化学以定义各种自然类闻名:“水是H2O”、“金的原子序是79”。他不使用奎因定义的那种有实体的自然类,而是以分类原则来定义自然类。这样的自然类来自人类的科学和哲学活动[7]:42–3,他认为就算看起来是稳定的,也不应该假定它们是真理[7]:33–4。归纳法不断修改这些类的定义,因而让这些分类规则更实用,这实用性让我们觉得这些“类”很“自然”[7]:34

以“元素”这个自然类为例,最初的假说是无法被火炎或酸分解的东西就是不变的元素。后来由于发现了可逆反应,化学反应中衡常的性质从元素改成重量。之后又因为发现有些反应总是有特定重量比的反应物和产物而修正,建立原子论,之后元素变成用原子核里的质子数量(原子序)来定义[7]:38–9。张夏硕认为这样的例子否定了传统上定义的那种独立在人类之外、建立在本质主义的假设上、必须透过某种超自然方式才能认知到的自然类。他提畅把自然类定义为人类透过科学活动发明的各种概念[7]:44。张夏硕的立场可以视为一种建构论

文集中另有一篇拉斯姆斯·温特所写的文章,描述地理资讯系统这门新学科如何在空间资料中找寻关联性,并依据归纳法定义出自然类。在收集地理资讯、合并资料点、建立资料库、空间分析、可视化、绘出地图等过程中,全都需要定义各种空间、物体、相关性、机制等等,温特指出这些自然类是为了特性的目的而在当下的情况中建立,不是唯一定义,而且可以出错[7]:197。从混乱的资料中建立自然类的方法包括减低或加强复杂度、合并、分割或删除资料点;地理性质、机制和特征当然是真的存在,但是如何把它们分门别类并展示在地图上是由人类决定,因此实在论和建构论并非互斥,自然类既是被人类发现,也是被人类发明[7]:209

相较于先前的研究,温特的哲学立场著重在重新建构科学家认定的自然类,而不是证明或否定亚里斯多德传统定义的自然类。他认为杜威也符合此立场,即使杜威否定原始定义的自然类。他认为杜威否定传统定义的自然类,然后把自然类作为特定条件下有用的假说来分析[7]:208。温特也不像奎因讨论自然类如何让归纳法可以从有限的观测中推论出通则,但他支持奎因把人类找到的实用类别视为自然类[7]:207

参考资料[编辑]

  1. ^ Bird, Alexander; Tobin, Emma. Natural Kinds. Zalta, Edward N. (编). The Stanford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 [2020-05-12].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0-08-15). 
  2. ^ 2.0 2.1 2.2 2.3 Dewey, John. Logic: The Theory of Inquiry. Holt, Rinehart, and Winston. 1938. 
  3. ^ 3.0 3.1 Kornblith, Hilary. Inductive Inference and Its Natural Ground. MIT Press. 1993. 
  4. ^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Quine, Willard Van Orman. Natural Kinds. Nicholas Rescher (编). Essays in Honor of Carl G. Hempel. D. Reidel. 1970. 
  5. ^ 5.0 5.1 Bird, Alexander; Tobin, Emma, Natural Kinds, Zalta, Edward N. (编), The Stanford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 Spring 2018, Metaphysics Research Lab, Stanford University, 2018 [2019-11-23],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0-08-15) 
  6. ^ Putnam, Hilary. Is Semantics Possible?. Metaphilosophy. July 1970, 1 (3): 187–201. ISSN 0026-1068. doi:10.1111/j.1467-9973.1970.tb00602.x. 
  7. ^ 7.00 7.01 7.02 7.03 7.04 7.05 7.06 7.07 7.08 7.09 Kendig, Catherine. Natural Kinds and Classification in Scientific Practice. Routledge. 2016. 

参考文献[编辑]

  • Andreasen, Robin O. 2005. The Meaning of 'Race': Folk Conceptions and the New Biology of Race. Journal of Philosophy 102(2): 94–106.
  • Dupré, John. 2001. In Defence of Classification. Studies in History and Philosophy of Biological and Biomedical Sciences 32(2): 203–219.
  • Gadamer, Hans-Georg. "Truth and Method". Continuum International Publishing Group, 2004. ISBN 082647697X, 9780826476975.
  • Hacking, Ian. 1990. Natural Kinds. in Robert B. Barrett and Roger Gibson, F., editors. Perspectives on Quine.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Blackwell.
  • Hacking, Ian. 1991. "A Tradition of Natural Kinds", Philosophical Studies, Vol. 61, No.1/2, (February 1991), pp. 109–126.
  • Kendig, Catherine (ed.), Natural Kinds and Classification in Scientific Practice, Routledge, (Abingdon), 2016. ISBN 978-1-848-93540-2.
  • Putnam, Hilary. 1975. The Meaning of 'Meaning'. in Keith Gunderson, editor. Minnesota Studies in the Philosophy of Science, vol. VII. Minneapolis: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 Willard Van Orman Quine. Natural Kinds (PDF). Nicholas Rescher; et al (编). Essays in Honor of Carl G. Hempel. Dordrecht: D. Reidel. 1970: 41–56 [2020-05-12]. (原始内容 (PDF)存档于2018-09-26).  Reprinted in: Quine (1969), Ontological Relativity and Other Essays, Ch. 5, Columbia Univ. Press.
  • Sokal, Robert R. 1974. Classification: Purposes, Principles, Progress, Prospects. Science 185(4157): 1115–1123.

外部链接[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