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倫頓戰役
特倫頓戰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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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獨立戰爭的一部分 | |||||||
約翰·特倫布所繪的《12月26日於特倫頓俘獲黑森士兵》,描繪華盛頓接受拉爾投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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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戰方 | |||||||
美國 |
英國 黑森傭兵 | ||||||
指揮官與領導者 | |||||||
佐治·華盛頓 約翰·沙利文 彌敦內爾·格連 | 約翰·拉爾 † | ||||||
兵力 | |||||||
2,400人 6門火炮 |
1,500人 18門火炮 | ||||||
傷亡與損失 | |||||||
最少2人死 5人傷 大量士兵因傷病及嚴寒而死 |
22人死 83人傷 896人被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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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戰爭
美國總統
第一任期
第二任期
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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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倫頓戰役(英語:Battle of Trenton)是美國獨立戰爭於1776年的一場重要戰役,發生於新澤西州特倫頓市。英國軍隊在華盛頓堡攻城戰取勝後,佐治·華盛頓帶領大陸軍經新澤西州向賓夕凡尼亞州撤退,而英軍則緊隨其後,最後與大陸軍在特拉華河對峙。雖然美國革命因紐約州的戰事失利而陷入危機,但英軍卻停止追擊,並將軍隊分散到特倫頓等地防守。後來英國及黑森傭兵駐軍又到處姦淫擄掠,結果引發新澤西州起義,令英軍飽受民兵狙擊騷擾。
當英軍陷入戰術困局之際,華盛頓決定在大陸軍服役期滿前絕地反擊。他策劃在聖誕節翌日強渡特拉華河,突襲特倫頓的黑森駐軍。雖然大陸軍的三路軍隊有兩路因河道結冰無法渡河,而安全登陸的華盛頓部隊也遇上諸多延誤,但這支部隊在暴風雪掩護下仍成功發動奇襲。黑森指揮官約翰·拉爾在戰鬥中傷重身亡,而黑森士兵又反攻不遂,只好向大陸軍投降。大陸軍在特倫頓一共俘虜了接近900名黑森士兵,己方只有7人在戰鬥中傷亡,大獲全勝。
特倫頓戰役對美國獨立戰爭有關鍵影響。戰役爆發前,美國革命雖然在危機中有所復甦,但仍未走出陰霾,而軍隊更面臨解散之憂,以至英美雙方都預計殖民地的叛亂即將告終。當大陸軍於特倫頓獲勝的消息傳開後,革命的理念於北美十三州各地起死回生,促使大量平民加入革命軍隊陣營,為革命注入新血。特倫頓戰役後,華盛頓再在阿孫平克溪戰役及普林斯頓戰役取勝,並配合平民起義,最後反將英軍包圍於賓士域市一帶。這些事件令英軍陷入被動,並喪失了迅速平亂的希望。北美英軍總司令威廉·何奧爵士也被迫向倫敦當局請求更多士兵,以在1777年發動新一輪攻勢。
背景
[編輯]大陸軍敗退新澤西州
[編輯]1776年11月16日,大陸軍在華盛頓堡攻城戰落敗,堡內接近3,000人被英軍俘虜。當時大陸軍的其他部隊分散各地:佐治·華盛頓有少於3,500人於新澤西州的李堡及哈肯薩克、查理斯·李有少於7,000人駐紮於哈德遜河東岸、威廉·海夫則有3,000人,防守皮斯基爾市的哈德遜河高地。[1]
北美英軍總司令威廉·何奧在攻佔華盛頓堡後,即着手追擊華盛頓。他派查爾斯·康沃利斯帶領4,000人出發,在哈德遜河西岸尋找登陸地點。哈德遜河西岸有哈德遜峭壁阻隔,本身有利防守;而華盛頓也命令彌敦內爾·格連派人看守峭壁。[2]不過,康沃利斯卻獲得效忠派居民協助,而在19日於克洛斯特成功登陸,然後向李堡進發。當時華盛頓身在哈肯薩克,在得悉英軍動向後,趕忙下令李堡軍隊撤走。11月20日早上,李堡的大陸軍倉促撤離,遺下大量武器、補給以及建造工具。當康沃利斯抵達時,大陸軍煮食早餐的爐火尚未熄滅,部分宿醉未醒的大陸士兵也因此被俘。[3]
不過,英軍和其下的黑森傭兵並沒有積極追截華盛頓。當時亨利·克林頓力主集中兵力殲滅華盛頓,但何奧卻下令克林頓領兵攻佔紐波特,以供海軍艦艇停泊。克林頓反對無效,只好準備船隻出征,最後在12月7日平安佔據紐波特。[4]至於康沃利斯也刻意放慢腳步。當李堡的士兵北上新橋渡口渡河、再前往哈肯薩克之際,黑森中校約翰·愛華德曾領兵追上,並與大陸軍交火。當愛華德向康沃利斯求援時,康沃利斯卻兩次下令召回黑森士兵,並稱「一個黑森士兵的性命,比起十名叛軍更有價值」。[5]愛華德感到英軍是刻意避開戰鬥,打算用相對平和的手段結束叛亂。康沃利斯在20日佔領李堡後,在21日徐徐北上新橋渡口,並再次與大陸軍交火。[6]
華盛頓在11月21日晚離開哈肯薩克。他的部隊於在22日抵達阿誇根諾鎮(Acquackanonk),並切斷鎮內橫跨帞西克河的橋樑。至於康沃利斯則在21日於新橋駐紮一晚,等待更多援軍。由於康沃利斯的部隊欠缺補給,致使部分士兵到村落搶掠食物,連主動歡迎英軍的效忠派也不能倖免。[7]23日康沃利斯與何奧在新橋會面,獲准追擊至賓士域市。[8]
華盛頓的部隊未有停留,冒着寒風暴雨,沿着泥濘道路向南撤退。由於部隊的士兵只有破爛的夏季衣服及鞋,使行軍異常艱苦,大量士兵因而患病。不過,由於英軍幾乎所有補給都要越洋運送而來,使康沃利斯的追兵也面臨相同問題。故此,康沃利斯一直等到停雨,才在11月25日前往阿誇根諾。華盛頓早在23日已經離開,並在28日抵達紐瓦克,同時把傷病士兵調到西面山地的摩利斯鎮。當康沃利斯在29日追擊至紐瓦克時,華盛頓已經向賓士域前進。[9]
12月1日,康沃利斯在賓士域的拉利藤河追上華盛頓。當時華盛頓正派人拆毀河道的惟一一座橋樑,雙方士兵隨即駁火。當黑森士兵搬上野戰炮時,華盛頓派出亞歷山大·咸美頓的炮兵迎擊,雙方在今日羅格斯大學校舍隔河炮戰。[10]當晚華盛頓率領主力部隊繼續撤退。他派一支先鋒部隊趕往特拉華河城市特倫頓,徵用各種艦艇,而另一支部隊則12月6日抵達普林斯頓,並於普林斯頓大學駐紮。[11]
英軍要等到何奧在12月6日抵達賓士域時,才繼續向南追擊。由於通往普林斯頓及特倫頓的道路較為完善,雙方的行軍明顯較快。受助於賓夕凡尼亞州的民兵,華盛頓的部隊12月2日至7日陸續橫渡特拉華河,並在西部河岸建立防線。賓夕凡尼亞州更有多艘軍艦在河域巡航,隨時阻止英軍。12月8日,英軍佔據特倫頓。[12]
美國革命的危機
[編輯]大陸軍在撤退期間,再次因軍兵服役期滿,而面臨解散危機。在華盛頓向南撤退之初,他的部隊約有3,500人。當詹姆斯·門羅在11月28日於紐瓦克點算人數時,發現軍隊只剩下3,000人左右。到12月1日,近2,000名新澤西州及馬利蘭州民兵因服役期滿而離去,令到軍隊人數大為縮減。[13]至於在哈德遜河的查理斯·李,在11月仍有7,000名士兵,到12月初只剩下不足4,000人。[14]為補充兵力,華盛頓派約瑟·李德及湯馬士·密夫林到地方招募民兵,但起初反應卻非常欠佳。由於所有士兵都會在1777年1月1日服役期滿,華盛頓若不能說服軍隊延長服役,或尋找代替兵源,則只能任由軍隊解散。[15]
此外,華盛頓多次請查理斯·李帶兵南下增援,但李卻藉故拖延拒絕。他在12月4日橫渡哈德遜河,到8日才抵達摩利斯鎮。當時華盛頓的領導能力受到不少將軍質疑,李與李德多次互通書信,批評華盛頓治軍無能,而其中一封書信卻在11月30日被華盛頓無意打開閱讀。[16]蓋茨甚至私下遊說大陸議會將華盛頓解任,由自己取而代之。[17]
12月8日英軍佔領特倫頓後,離費城只有不足一日路程,引發革命派的恐慌。費城開始實行軍法管治,大量市民爭相逃走,使到費城形同死城。大陸議會在休會後也逃離費城,輾轉於巴爾的摩復會。約瑟·加洛威及安德魯·阿倫兩名議會議員投靠了英國;而費城部分支持革命的家族也開始轉趨觀望。這種恐慌情緒由費城一直向外輻射,就連維珍尼亞州也有革命派選擇放棄,而拒絕加入民兵。美國革命陷入前所未見的危機。[18]就連華盛頓本人也擔心英軍渡河進攻,打算在必要時撤退到賓夕凡尼亞州或維珍尼亞州的山地,與英軍作持久遊擊戰。[19]
英軍佈防、管治與平民起義
[編輯]與華盛頓的估計相反,英軍並沒有打算渡河。雖然特倫頓有充足材料建造船艦,但何奧卻在12月13日下令士兵過冬。[20]他在當日委任詹姆士·格蘭特少將統轄全新澤西州軍務,並將三個旅的軍力分散駐守:卡爾·馮·多諾普率領三個黑森擲彈軍團、一支獵兵及六門野戰炮,駐守博登鎮;湯馬斯·士他令(Thomas Stirling)上校率領第42步兵軍團的蘇格蘭高地步兵,連同一支獵兵及兩門重炮,駐守伯靈頓市,防止賓夕凡尼亞州的美國軍艦沿特拉華河北上進攻;約翰·拉爾率領三個精銳黑森軍團,駐守特倫頓。這三支駐軍由亞歷山大·列斯利準將負責後援。列斯利共有一個旅的兵力,分別駐守普林斯頓、希爾斯堡鎮及賓士域市。新澤西州其他地區,由愛德華·馬修的軍隊駐守。[21]完成佈防後,何奧與康沃利斯一同回到紐約,並准許康沃利斯乘坐下一班船返國,與妻子團聚。[22]
不過,新澤西州的局勢卻因英軍進駐而更加混亂。何奧為恢復殖民管治,在11月30日頒佈另一次特赦令,要求所有居民在60日內向英國宣誓效忠。[23]在英軍保護之下,效忠派的居民乘機向革命派報復,引發更多武裝衝突;大量革命派的居民帶同財產逃亡到賓夕凡尼亞州,繼續從事革命;更多的居民被動服從英國的軍事管治,卻沒有提供援助。正當新澤西州民心未定之際,英軍卻因補給不足而到處徵用糧食,進而演變成搜掠及強姦,連效忠派居民也不能倖免。
結果,新澤西州在短時間內變成內戰戰場。大量新澤西州平民在12月中旬自發組成民兵,到處狙擊英國及黑森士兵,是為新澤西州起義。這些攻擊令到英軍飽受壓力,其中特倫頓更多次遭受侵襲。特倫頓的守將拉爾自知無法應付,曾多次向後方求援,但只有列斯利一人有派出援軍,並不足以改變形勢。
美國革命的復甦
[編輯]正當英軍在12月中旬逐步陷入被動之際,大陸軍的形勢卻有所逆轉。首先,李終於在12月10日啟程出發,並在12日抵達摩利斯鎮西南面的山嶺。然而李卻在當晚帶同隨從離開,到數英里外的一座旅館留宿。李的行蹤被效忠派告知英軍,結果翌日年輕的伯納斯特·塔爾頓率領龍騎兵趕至現場,將穿着睡衣的李俘虜而歸。[24]李將軍被俘後,副將約翰·沙利文便接過指揮,火速趕往南方。12月20日沙利文帶同2,000人抵達特拉華河,而蓋茨又有手下200人於12月22日抵達。連同受新澤西州起義感召而加入的臨時民兵,華盛頓的部隊規模突然有數倍增長,足以發動反擊。[25]
此外,華盛頓與大陸議會也在軍事決策上取得共識。自華盛頓獲任命為大陸軍總司令後,大陸議會一直擔心華盛頓會變成軍事獨裁者,而經常干擾戰略制訂及軍隊補給等事項。但當革命陷入嚴重危機時,議會終於意識到必須下放部分權力。12月12日議會決議,賦予華盛頓在議會不另加過問的前提下,全權統籌戰爭的所有事宜,以及統轄大陸軍所有部門。[26]華盛頓隨即運用此權力,為大陸軍建立專職的炮兵軍團,以備攻打特倫頓使用;但他同時向議會詳細解釋所有的軍事決定,並謹慎運用權力。這項決策不但有利華盛頓策劃反攻,更成為美國文武分職的濫觴,對大陸軍日後的戰事有莫大幫助。[27]
另外,大陸軍也在危機之中獲得更多的補給支援。維珍尼亞州議會在12月6日通過決議,請求州長帕特里克·亨利收集毛毯,送往前線使用。亨利派人到新澤西州各縣徵收物資,獲得了州內人民廣泛支持,連亨利的政敵湯瑪斯·傑佛遜也大力協助。[28]康涅狄格州州長詹納森·特倫布將大量的衣物糧食運往南方,當中不少是由家族自資購買。他有三名兒子在大陸軍中服役,當中長子約瑟·特倫布是華盛頓的軍需官,為大陸軍建立了補給系統;次子小詹納森·特倫布是華盛頓的會計官,負責清算軍隊帳目;四子約翰·特倫布是隨軍畫家,繪畫了多幅美國獨立戰爭的油畫,並一直流傳至今。[29]大陸議會還任命了數名商人,協助軍隊籌措物資。當中費城商人羅拔·莫里斯更把大量的海上私掠物資送到軍中使用。[30]
最後,美國革命的士氣因湯瑪斯·潘恩的著作而大受鼓舞。潘恩曾經著有《常識》一書,是推動北美殖民地決心獨立的重要人物。他在7月加入大陸軍行伍,擔任格連的副官及戰地記者,定期向《賓夕凡尼亞周報》(Pennsylvania Journal)供稿。潘恩親眼目睹大陸軍接連落敗,又隨同軍隊艱辛撤退。當大陸軍在11月22日前往紐瓦克時,潘恩決定要為革命重振聲威,開始草擬第一篇的《美國人的危機》,並在軍隊橫渡特拉華河後趕往費城出版。12月19日,《危機》在《賓夕凡尼亞周報》刊登,然後被多間印刷商製成小冊子,以快馬廣傳各地。[31]潘恩在《危機》一書如此開首:
“ | 這是考驗人心的時刻。有些喜暖厭寒、見風使舵的愛國者,一旦遇上眼前的危機,便怯於繼續服務他們的國家了;但也有些堅毅不屈的愛國者,在危機當前仍挺身而出。這種人應當贏得舉國上下、男男女女的愛戴與感謝。現在英國向我們施行的暴政,就如煉獄一樣,非人所能輕易克服。但我們大可如此相信:今天我們付出更多血汗,是要獲取更光輝的勝利。 THESE are the times that try men's souls: The summer soldier and the sunshine patriot will, in this crisis, shrink from the service of their country; but he that stands it NOW, deserves the love and thanks of man and woman. Tyranny, like hell, is not easily conquered; yet we have this consolation with us, that the harder the conflict, the more glorious the triumph. |
” |
——潘恩,《美國人的危機》 |
《危機》在出版當日,已經在大陸軍的軍營廣為傳閱朗讀,令到軍隊士氣大振。隨着《危機》散播到北美各省,美國革命在各地出現復甦跡象。 [32]
突襲特倫頓之方案與雙方部署
[編輯]華盛頓與隨同軍官,一直等待反擊機會。隨着英軍陷入被動,而美國革命有所復甦,機會終於來臨。12月22日,李德得悉塞繆爾·葛萊芬的民兵在南新澤西攻擊了黑森駐軍,認為機會難逢。當時李德身在費城東北面的布里斯托,他先向葛萊芬寫信,請他引開駐守博登鎮及伯靈頓的黑森與蘇格蘭駐軍;然後再向華盛頓寫信,提議大陸軍渡河突襲特倫頓,否則軍隊一旦在年尾解散,就只能放棄革命。[33]
華盛頓在即日便收到李德信件,並召開軍事會議。會上各個軍官都同意攻打特倫頓,並開始籌備進攻。當時特拉華河已經開始結冰,但約翰·葛雷佛上校率先請纓負責渡河。他的馬波黑海員曾經在長島戰役將大陸軍安全撤走,又在沛爾岬之戰中擊傷英軍,是大陸軍的精銳部隊。[34]
此外,大陸軍議決兵分三路渡河。華盛頓率領主力部隊2,400人,由特倫頓北面渡河;在新澤西州起義建功的民兵準將詹姆士·伊榮,率領700人於特倫頓對岸渡河;費城民兵上校約翰·卡華拉達與李德同行,率領1,500人於布里斯托渡河,引開伯靈頓的英國駐軍。當時駐守費城的以色列·普特南已經有少數民兵渡河,但畢竟離特倫頓過於遙遠,故此未獲安排為攻擊部隊。[35]由於天氣寒冷潮濕,火槍將難以運作。華盛頓特別委託亨利·諾克斯訓練新成立的炮兵軍團,以確保大陸軍可擊破黑森防線。諾克斯不但在短時間內籌措了18門野戰炮,還訓練了一些沒有火炮的炮兵,負責搶奪或填塞黑森部隊的火炮。[36]
不過,華盛頓的戰爭計劃即時被英軍截獲。身在賓士域市的新澤西州英軍總司令詹姆士·格蘭特,在12月23日便透過間諜得悉華盛頓即將反擊。他即時向駐守特倫頓的約翰·拉爾寫信,請拉爾提高警備,而信件則在12月24日送抵拉爾。[34]長久以來,一直有傳聞指拉爾的黑森士兵疏於防範,並且吃飽喝醉,但事實卻剛好相反。拉爾已經從間諜、美國逃兵及效忠派口中,得悉華盛頓即將進攻。他將本已嚴密的警備再作提升,下令手下三個軍團輪流於半夜巡哨,兼且士兵在睡覺時都不可除脫軍裝武器。黑森士兵非但沒有放假或醉酒,更要保持最高警戒,致使所有軍官及士兵都飽受壓力所苦。[37]12月24日及25日,黑森巡哨部隊數次遭到民兵及大陸軍攻擊,造成數名黑森士兵傷亡。拉爾在每次攻擊後都派人增強哨站防衛,未敢鬆懈。[38]
戰事爆發
[編輯]華盛頓橫渡特拉華河與行軍
[編輯]12月25日上午,大陸軍開始煮製食物,並向所有士兵派發新的燧石、額外彈藥、以及剛好運抵的少量毛毯,預備晚間行軍。[39]為確保行軍保密,華盛頓預先派亞當·史提芬的哨兵到新澤西警備,又向軍官發佈了「勝利,或死亡」(Victory, or Death)的通訊口令。[40]不過,史提芬卻私下派人在25日攻擊特倫頓哨站,令拉爾加強防守;大陸軍在行軍時又遭遇不少困難,而出現延誤。由於行軍需時,華盛頓下令部隊在日落前要到特拉華河附近集合,在入黑後即開始渡河,以趕及在破曉前發動攻擊。然而三支部隊卻在日落前才開始離開營房,錯失不少時間。[41]
與此同時,新澤西州的天氣在入黑後急劇轉壞,颳起猛烈東北風,然後暴雨、冰雹以及暴風雪接踵而來,令到士兵難以渡河。[42]伊榮的部隊在特倫頓對岸過河,行軍路線本應最短。不過,特拉華河剛好在特倫頓西面有一瀑布,而瀑布下游的河域水位,都會受到潮汐影響。12月25日晚,特拉華河正值潮漲,大量浮冰隨潮水及暴風向西北流動,並堵塞了瀑布下游的河道。伊榮的部隊既不能挪開冰塊,又不能履冰而行,只好放棄攻擊。[43]
卡華拉達的部隊在布里斯托也遭遇相近情況。由於河道水流湍急,而東北風又向大陸軍迎面襲來,使渡河極度困難。卡華拉達只好叫停士兵,改為到南面另一座渡口過河。晚上11時卡華拉達第二次渡河,但新澤西州的河岸卻因潮水而佈滿冰塊。卡華拉達的步兵雖可攀過浮冰登岸,但火炮卻無法登陸。卡華拉達的士兵強行鑿開冰塊開路,但風暴卻在半夜後繼續加劇,為河道帶來更多浮冰。無計可施之下,卡華拉達也被迫放棄,下令渡河的士兵返回。[44]
事到最後,只有華盛頓的部隊成功渡河。華盛頓的士兵在入黑後行軍北上,於半夜前夕抵達渡口,並獲得亨特敦縣的民兵迎接。這些民兵徵用了大量特拉華河上游的船隻,當中包括穩固的德咸船。接着大陸軍陸續登艦,再由亨特敦民兵及馬波黑海員撐船渡河。這些船伕克服了湍急水流、結冰川道、低能見度及逆風等等障礙,將所有大陸軍兵、火炮及物資安全運往對岸。[44]
12月26日清晨4時,大陸軍終於向特倫頓行軍,並由維珍尼亞步兵及新澤西民兵充當先鋒。這些先鋒部隊由負傷的威廉·華盛頓上尉指揮,並有副官詹姆士·門羅協助,負責在特倫頓外圍的道路設置障礙,截斷市鎮的對外通訊,並阻止居民外出。[45]出乎大陸軍意料,午夜暴雪的新澤西鄉間竟然非常熱鬧,商人及農夫忙於交易貨品,家庭親友也在此時外出聯誼,以避開於日間及天氣溫和巡哨的英軍。這些居民主動為大陸軍帶路、提供熱食與物資、甚至志願隨軍出征。[46]後來大陸軍在風雪之中向東南推進,翻越雅各溪(Jacob's Creek)的陡峻河谷,再攀上山地,終於在6時抵達伯明翰(Birmingham)路口,期間共有兩人因低溫症而死亡。[47]
大陸軍在伯明翰路口兵分兩路。彌敦內爾·格連率領休·梅沙、士他令勳爵及亞當·史提芬的士兵,攀上東北山地,然後沿班寧頓道路(Pennington Road)向南行軍,攻打特倫頓市北面。由於山地難行,華盛頓亦隨同格連出發,鼓舞格連的中鋒與後衛部隊。至於約翰·沙利文則率領約翰·葛雷佛、保羅·薩金及阿瑟·聖克萊的部隊,沿河岸道路南進,預定攻打特倫頓市西面。為確保雙方可同時攻擊,華盛頓特意在伯明翰召集所有高級軍官,命令各人根據華盛頓的陀錶校正時間。[48]
上午7時30分,格連與沙利文的部隊趨近特倫頓。雖然當時已經日出,但天色卻因風暴而漆黑一片,地面的能見度也非常之低。華盛頓除了在特倫頓北面遇到史提芬私下派出的攻擊部隊,一切平安無事。[49]
大陸軍夾攻特倫頓與黑森士兵反擊
[編輯]在特倫頓,黑森的守兵連續多日保持最高警戒。由於特倫頓在12月25日晚遭到史提芬侵襲,拉爾派出更多士兵到市鎮外圍的哨站,預定在日出前及日出後兩次外出巡哨,以免遭到華盛頓突襲。黑森各個哨站的軍官起初全部遵守指示,但後來卻出現變數:暴風雪自25日晚起持續增強,到26日早上,特倫頓一帶的氣溫非常嚴寒,而且能見度極低。由於日出前的巡哨沒有發現異常,巡哨在低能見度下失去效用、士兵又早已疲勞不堪,無法忍受濕冷天氣,駐守北面哨站的魏德豪茲(Andreas von Wiederholdt)中尉決定取消日出後的巡邏。他留下7人在外站崗,而將巡哨的17人調到哨站的總部──一座製桶工場內避寒。[50]
上午8時,格連與沙利文的部隊幾乎同步抵達特倫頓外圍,並成功發動奇襲。北面哨站的黑森士兵因寡不敵眾,稍作抵抗後便向市中心撤退。華盛頓旋即下令格連的部隊向南推進,又指派尼古拉斯·豪賽格的德裔馬利蘭士兵及愛德華·漢德的賓夕凡尼亞步兵,攻佔東面的普林斯頓道路,再登上東面山地。[51]在特倫頓西面,黑森士兵嘗試抵抗沙利文的部隊,但卻遭到約翰·史塔克的紐罕布什爾民兵以刺刀迎面衝鋒。史塔克及其民兵早在邦克山戰役已經揚名,而史塔克在特倫頓戰役前夕,還特別訓練自己的部隊使用刺刀。結果,猝不及防的黑森士兵大為驚懼,只好向後撤退。[52]
當黑森的巡哨開始撤退時,大陸軍發動第二波攻勢。格連、沙利民及特拉華河對岸的大陸軍,同時以野戰炮及迫擊炮轟擊特倫頓市。當時特倫頓的黑森駐軍分為拉爾(Rall)、克尼普豪森(Knyphausen)及洛斯堡(Lossberg)三個軍團。拉爾軍團負責通宵站崗,另外兩支軍團則穿着整齊軍裝睡覺。故此,拉爾雖然在睡夢中被火炮驚醒,但他的部隊卻在數分鐘內已經準備就緒。[53]
不久,黑森士兵開始在市內列陣。華盛頓親率格連的先鋒部隊推進,攻打國王街及王后街的北面街口:該處為特倫頓市內的最高點,是市鎮的關鍵要地。華盛頓起初遭到魏德豪茲的巡哨及洛斯堡軍團開火還擊,不過大陸軍的陣列卻遠較黑森士兵寬闊,而且豪賽格及漢德又開始攀上市鎮東北面的山地,大有包圍夾攻之勢,迫使黑森士兵再次後撤。[54]
當北面的黑森士兵再次後退時,拉爾剛好由市中心的總部趕抵前線,並向軍官詢問戰況。在這關鍵時刻,黑森軍官卻出現嚴重失誤:魏德豪茲向拉爾回報,指大陸軍既從北面進攻,「同時在市鎮的左翼及右翼出現」。但實際上大陸軍只有從北面及西面進攻,而「右翼」的阿孫平克溪道路仍非常安全。特倫頓市的東南面為阿孫平克溪及河谷,只有一道橋樑通行。橋樑後方有一高地,可供士兵列陣防守;至於道路則通往東南面卡爾·馮·多諾普駐守的博登鎮,可以隨時撤退。事實上當大陸軍開始炮擊特倫頓時,大量黑森的非戰鬥人員與婦女,已經循該途徑安全撤走。[55]
受錯誤情報誤導,拉爾決定率領士兵正面迎擊華盛頓。他親率部隊離開總部,將拉爾及洛斯堡軍團在國王街街排開陣列,然後把炮兵派到前線。此時,華盛頓已經登上國王街北端高地,而炮兵也排開陣列。雙方炮兵隨即交火。由於大陸軍的火力佔優,又享有地利,且步兵的火槍竟然未有因潮濕天氣而失靈;反觀黑森炮兵卻處於劣勢,而步兵的火槍又大多失靈,終於要棄炮而逃,並一直向阿孫平克溪的橋樑撤退。隨着黑森炮兵敗陣,後方的擲彈兵團也被華盛頓的步兵擊破潰散。[56]
拉爾眼見首輪攻勢失敗,親自到前線聚集散兵,然後構思第二輪攻擊。他帶領部隊向特倫頓東北前進,打算登上山地,然後從側翼包抄華盛頓。不過,華盛頓在國王街口清楚看到拉爾的動向,即時設下反包圍的陷阱。他命令正在東北山地的馬利蘭士兵再向東面移動,引誘拉爾登山,然後再與自己作兩面夾擊。不過拉爾尚未成功登山,便在一座蘋果園遭到馬利蘭士兵猛烈射擊,只好放棄計劃。[57]
黑森士兵撤退與投降
[編輯]拉爾在第二輪攻勢失敗後,終於決定向阿孫平克溪撤退。但在撤退之前,拉爾卻率領軍隊回到市中心,執意奪回兩門重炮。雖然所有黑森士兵都想奪回火炮,以保存軍團榮譽,但此舉同時令到黑森士兵陷入包圍。當時梅沙的北美士兵已經進駐市中心的街道及房屋;士他令勳爵的步兵由北面攻打拉爾的右翼;國王街的火炮也向拉爾的右翼射擊。至於沙利文的部下、聖克萊的步兵已經抵達市鎮南方,並沿國王街向北包抄;而薩金與葛雷佛又將阿孫平克溪的橋樑堵截。[58]
黑森士兵在猛烈炮火之中無畏向前,終於抵達兩門棄炮的地點。當黑森士兵嘗試搬走火炮之際,威廉·華盛頓與門羅下令維珍尼亞步兵衝鋒阻止,而諾克斯也下令紐英倫炮兵上前奪炮。負傷的威廉在衝鋒期間雙手受創倒地,而門羅則被子彈擊穿動脈。所幸一名新澤西的志願醫生及時為他止血,才保住門羅的性命。巧合的是,該名醫生在凌晨曾誤以為門羅是英軍,而大加反抗,使到門羅幾乎將他視為敵人而予以囚禁。[59]
維珍尼亞步兵最終趕走黑森士兵。紐英倫炮兵隨即把黑森重炮據為己有,然後調轉炮口,向黑森士兵開火;其他的大陸軍步兵則狙擊黑森部隊的軍官。騎馬作戰的拉爾被兩枚子彈擊中重傷,被士兵抬往旁邊的教堂治理,最終不治死亡;其他軍團也失去了大量軍官,指揮系統逐步崩潰。終於,大部分黑森士兵在混亂中向東北撤退,回到山下的蘋果園,而少量士兵則在市鎮尋找房屋避難。[60]
隨着拉爾的部隊崩潰,華盛頓馳馬下山,率領士兵包圍蘋果園;而馬利蘭士兵則開始以德語和英語向黑森士兵勸降。正當華盛頓下令火炮換上霰彈之際,拉爾及洛斯堡軍團扯下軍旗,全數向大陸軍投降。[61]
至於在特倫頓南方,英國的龍騎兵、少數黑森士兵及其他非作戰人員,早已向東南撤走。克尼普豪森軍團起初追隨北面的軍團作戰,但卻誤解了拉爾的命令,而轉向東南移動。當拉爾的部隊兵敗而向蘋果園逃亡時,克尼普豪森軍團就嘗試向橋樑撤退。此時沙利文及薩金已經橫過橋樑,在阿孫平克溪東面的高地佈陣,而聖克萊則防守橋樑。黑森軍團眼見無法突破,只好沿阿孫平克溪西岸逃走,尋找淺灘渡河。不久,黑森指揮官被子彈擊中重傷,而士兵又遭到包圍,終於下令士兵棄械投降。只有50名黑森士兵拒絕投降,冒險游過冰冷湍急的阿孫平克溪後,於半日後回到普林斯頓。[62]
大陸軍撤回賓夕凡尼亞州
[編輯]大陸軍獲勝後,華盛頓安排士兵休息、點算俘虜、並將黑森士兵擄掠的財產盡量物歸原主。[63]黑森士兵在特倫頓共有896人被俘,以及22人死亡,最少83人受傷。華盛頓向議會匯報時,稱大陸軍只有數人受傷。事實上大陸軍在戰鬥結束後,有大量士兵因饑餓、寒冷、傷病及虛耗過度而死亡,折損可能比黑森士兵更多。[64]
中午時分,華盛頓召開軍事會議,商討下一步行動。當時大陸軍已得悉卡華拉達及伊榮都未能渡河,自己在特倫頓勢孤力弱,兼且沒有帳篷可供休息,最終決定在傍晚撤退。[65]
相比起凌晨渡河,大陸軍的撤退行軍更為艱難。經過一晚暴雪,特拉華河的浮冰大為增加。華盛頓的主力部隊循舊路返回賓夕凡尼亞州,而另一支部隊則押解黑森俘虜,於阿孫平克溪南面的渡口過河。由於船隻無法靠岸,部分人更要涉水而歸,令更多人因失溫而死。27日大陸軍終於返抵賓夕凡尼亞州。[66]
後續影響
[編輯]特倫頓戰役的消息,在十多日內便傳遍北美殖民地,然後傳抵英國,引起極大反彈。各個英國將軍與官員都互相推卸戰敗責任。何奧起初嘗試低調處理事件。他向殖民地大臣佐治·熱爾曼勳爵匯報戰況時,將戰敗責任全部推卸給拉爾,指責拉爾擅離職守;康沃利斯曾親身目睹黑森士兵英勇作戰,認為黑森士兵只會因指揮官失職,才落敗給大陸軍;克林頓則猛烈批評何奧未有及時追擊,又把兵力過於分散,而格蘭特又沒有妥善佈防;至於熱爾曼則將責任歸咎於何奧,以及身在紐約的黑森總指揮官利奧波德·菲力·馮·海斯特;黑森的軍官則反指何奧分散兵力,又沒有提供足夠支援;英國輿論則普遍指責黑森士兵四處搶掠,是引致問題的禍根。在各方指責之下,海斯特被腓特烈二世撤換,由威廉·馮·克尼普豪森接任。[67]
另外,英軍自特倫頓戰役之敗後,開始在獨立戰爭中走向下坡。按照何奧的估計,大陸軍當時已經是強弩之末,很快便會自行解散。這種樂觀情緒在12月一直籠罩於英軍指揮階層。[68]但特倫頓戰役後,戰火又再重燃。何奧取消了康沃利斯的返國行程,下令他帶8,000人由紐約增援新澤西,最終引發阿孫平克溪戰役及普林斯頓戰役,並再次落敗。英國鎮壓北美叛亂的大好機會就此錯失。[69]兩年之後,熱爾曼在下議院辯論時重提舊事,指何奧在1776年12月若乘勢追擊,則戰爭可能已經結束──「但我們所有的希望,都在特倫頓的不幸事件後破滅。」[70]
相對之下,革命派在特倫頓戰役後士氣大振。在北美各州,大陸軍的招募人員本來備受冷待,但在特倫頓戰役後,卻有大量平民響應號召加入軍隊。華盛頓也在戰役後重振領導權威,受到士兵、大陸議會以至英國對手的讚賞。[71]多年後康沃利斯在約克鎮圍城戰役投降,並與華盛頓晚宴。席間康沃利斯向華盛頓祝酒:「當閣下在這場漫長戰爭立下的豐功偉業,都成為歷史過去之時;閣下在特拉華河岸的事蹟,將為你帶來最光輝的名譽,比起今日的切薩皮克海灣有過之而無不及。」[72]
不過,華盛頓的軍隊仍然面臨解散危機。士兵由於勞累,普遍不願意延長復役;葛雷佛的馬波黑海員堅持離開,打算從事獲利更豐的海上私掠;精銳的第1特拉華軍團也因折損過多而離去,只有數人留下。華盛頓最終要憑個人感召力及額外服役薪金,才勸得其他士兵延長服役六星期。[73]這些士兵在1777年1月為華盛頓於阿孫平克溪及普林斯頓取勝,奠定大陸軍在新澤西州的勝局。
至於在戰俘方面,華盛頓與大陸議會都把握宣傳機會,而厚待黑森俘虜。華盛頓先安排黑森俘虜在費城巡遊,證明戰情非虛,然後將所有俘虜假釋。拉爾的隨軍樂隊一度留在費城,為市民表演音樂,更參與了1777年的國慶演奏;其他黑森士兵則被輾轉調到波多馬克及雪倫多亞河谷軟禁。由於北美的資源豐富,不少黑森士兵在1778年俘虜交換前夕逃走,在馬利蘭州及維珍尼亞州定居。這些士兵被列入失蹤名錄,間接加重了英國向黑森支付的僱傭費用。[74]
相關條目
[編輯]註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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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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