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音裂化
语音变化和语音交替 |
---|
辅音强化 |
语音异化 |
历史语言学当中,元音裂化(vowel breaking,vowel fracture[1])或者双元音化(diphthongization)是单元音变成双元音或者三元音的音变。
种类
[编辑]元音裂化可能无条件,又可能有条件。可能是其他发音的影响、处于重音位置或者干脆没有特定触发变化的条件。
同化
[编辑]元音裂化有时指双元音化的一类:同化过程(assimilatory process),或称谐同过程(harmonic process)。其中有后尾元音或者辅音触发到前头双元音化的。
这种情况下,原始单元音通常会裂化成两部分,其中第一部分与原始元音匹配,第二部分与触发他的元音或者辅音性质谐同。譬如,如果后续元音或辅音靠后(如软腭音或咽音),那第二部分可能会变/u/(后元音),如果后续元音或者辅音在前(如硬腭音),那第二部分可能会变/i/(前元音)。
所以严格来说,元音裂化可以看作是同化的一种,元音被后续元音或者辅音同化。
无条件
[编辑]元音裂化有时不是同化诱发的。英语元音大推移就是这种情况,其中所有/iː/和/uː/都变成双元音。
重音
[编辑]元音裂化有时仅在重读音节中发生。如通俗拉丁语只在重音位置/ɛ/和/ɔ/才裂化。
高顶出位
[编辑]裂化同样是高顶出位(元音高化到极限之后的变化)结果中的一种,是调音器官回到发音初始状态而造成[2]。
例子
[编辑]粤语
[编辑]广州话
[编辑]晚清(1800年以降)粤语广州话在分韵撮要音系孤、几、诸三韵发生了有条件的裂化,失去了原有的押韵条件。这些裂化的具体先后和“孤”韵旧音为何有争议[3][4][5][6]。这里取“孤”/u/“几”/i/“诸”/y/:
- “普、滔、路”这类字:晚清广州话 /u/ > 现代广州话 ou /ow/
- 分韵古、非、云母字未裂化(困母无孤韵字):“孤、府、乌” 晚清广州话、现代广州话 u /u/
- “比、地、李、几”这类字:晚清广州话 /i/ > 现代广州话 ei /ej/
- 分韵照组(照、穿、审)、以、日母字未裂化:“之、始、试、夷、耳” 晚清广州话、现代广州话 i /i/
- 分韵精组(精、清、心)配师韵(拟作舌尖元音)不存在所谓的裂化:“子、次、士”晚清广州话 /ɿ/ > 现代广州话 i /i/
- “疽、居、他、去”这类字:晚清广州话 /y/ > 现代广州话 eoi /ɵy/
- 分韵以、日母字未裂化:“于、语” 晚清广州话、现代广州话 yu /y/
- 分韵照组(照、穿、审)字基本未裂化:“诸、柱、书” 晚清广州话、现代广州话 yu /y/
- 分韵照组字个别兼有裂化与否两种读法:“除、厨”晚清广州话 /y/ > 现代广州话 yu /y/、eoi /ɵy/
值得留意的是,在《初学粤音切要》(1855)中,诸韵ü裂化出的üy与分韵魁韵(蟹一合[注 1])oey、虽韵(止蟹三合)ooey都不同,但辖字极少,只有“须、取、疽、聚”字。其后并入虽韵。
其他地方粤语
[编辑]非广府片的粤语中,莞宝片、四邑片、高阳片[7]、吴化片、钦廉片[8][9]、勾漏片都有裂化现象。有些类似晚清广州话,在分韵孤、几、诸三韵裂化,但和广州话的有一定出入;有些地方在裂化的音韵和时间上与晚清广州话的裂化方式不类似。
英语
[编辑]英语历史上,元音裂化是非常常见的音变,按逆推时间顺序至少出现过三次(有些变体还有第四次):
美国南部英语
[编辑]元音裂化是美国南部英语“南部拖音”("Southern drawl")的特征,当中稍短的前元音产生从[j]到schwa的滑音:pat[pæjət]、pet[pɛjət]、pit[pɪjət]。[10]
元音大推移
[编辑]元音大推移当中,长元音/iː uː/变成现代英语/aɪ aʊ/ 。
- 古英语īs > 现代英语ice /aɪs/
- 古英语hūs > 现代英语 house /haʊs/
中古英语
[编辑]在中古英语早期,元音/i/插入到前元音和后接的/h/(此处指[ç])之间,/u/插入到后元音和后接的/h/(此处指[x])之间。
这个是上述狭义“元音裂化”即“同化裂化”的典型示例:原始元音裂化成被后接辅音同化的双元音,在硬腭音之前是/i/,在软腭音之前是/u/。
古英语
[编辑]古英语中有两种形式的谐同元音裂化:裂化-缩合及后突变。
早期古英语中,当在h前面、r、l+另一个辅音前面(仅短元音)、有时在w前面(仅某些短元音)时候,重读短、长前元音i、e、æ发生裂化-缩合,变成拼写成io、eo、ea的短、长双元音: [11]
- 原始日耳曼语 *fallan > 盎格鲁弗里斯兰语 *fællan > 古英语 feallan“掉落”
- 原始日耳曼语 *erþō > 古英语 eorþe“地球”
- 原始日耳曼语 *lirnoːjan > 古英语 liornan“学习”
晚期古英语中,如果两音节中间夹住的辅音有某种性质,在后面后元音影响下发生后突变令前面音节的短元音i、e、æ变成短双元音io、eo、ea。触发后突变或者阻止后突变的辅音的具体性质根据不同方言有差别。
古诺斯语
[编辑]在古诺斯语中,原始日耳曼语重音位置的短e成规律地变成ja或者jǫ(在u之前),但是在w、r、l之后除外。如:
- 原始日耳曼语 *ek(a)“I”→
- 原始日耳曼语 *hertōn “ heart”→
- 原始日耳曼语 *erþō“earth”→
根据一些学者的说法[12],e的双元音化是无条件音变,而另一些学者就说是有epenthesis[13]或者umlaut[14]。
德语和意第绪语
[编辑]在过渡到早期新高地德语过程中,中古高地德语的长元音发生裂化: /iː yː uː/ → /aɪ̯ ɔʏ̯ aʊ̯/ 。意第绪语当中,双元音化又影响到稍长的中元音:
/ɛː oː øː iː yː uː/ → /ɛɪ̯ ɔɪ̯ ɛɪ̯ aɪ̯ aɪ̯ ɔɪ̯/
- 中古高地德语 êwic → 新高地德语 ewig,意第绪语:אייביק,罗马化:eybik “永远”
- 中古高地德语 hôch → 新高地德语 hoch,意第绪语:הויך,罗马化:hoykh “高”(英语:high)
- 中古高地德语 schœne → 新高地德语 schön,意第绪语:שיין,罗马化:sheyn “好”(英语:sheen)
- 中古高地德语 snîden → 新高地德语 schneiden,意第绪语:שנײַדן,罗马化:shnaydn “切”(英语:snithe)
- 中古高地德语 vriunt → 新高地德语 Freund,意第绪语:פֿרײַנד,罗马化:fraynd “友”(英语:friend)
- 中古高地德语 hût → 新高地德语 Haut,意第绪语:הויט,罗马化:hoyt “皮”(英语:hide)
这种变化最早在12世纪于上巴伐利亚地区开始,直到16世纪才影响到摩泽尔法兰克语。这种变化没有影响阿勒曼尼方言或者利普里安方言,他们照旧保有原始的长元音。
在意第绪语当中,双元音化不仅适用于中古高地德语的长元音,而且适用于希伯来语词语(在重音节当中)或者斯拉夫语词语的/ɛː oː/ 音:
- 希伯来语:פסח,罗马化:pésach → 意第绪语:פּסח,罗马化:peysekh “逾越节”
- 希伯来语:מנורה,罗马化:m'norá → 意第绪语:מנורה,罗马化:mnoyre “烛台”
- 古捷克语:chřěn → 意第绪语:כריין,罗马化:khreyn “chrain”
- 波兰语:kosz → 意第绪语:קויש,罗马化:koysh “篮”
苏格兰盖尔语
[编辑]苏格兰盖尔语当中常见有以下元音裂化现象,不同方言之间有差别:古爱尔兰语eː→苏格兰盖尔语iə和古爱尔兰语oː→苏格兰盖尔语uə[15]。特别是中央方言的元音裂化率更高。
罗曼语
[编辑]很多罗曼语都经历过元音裂化。处于重音位置的通俗拉丁语开元音e /ɛ/同o /ɔ/ 在法语和意大利语当中只在开音节裂化,而在西班牙语开和闭音节都裂化。
加泰罗尼亚语当中几乎没有元音裂化,其中/ɛ/同/ɔ/只在硬腭辅音之前变成双元音:拉丁语 coxa '腿'、octō '8'、lectum '床' > 古加泰罗尼亚语 */kuoiʃa/、*/uoit/、*/lieit/。三元音当中的中间元音,发展到后面就丢失了:现代加泰罗尼亚语 cuixa、vuit、llit(葡萄牙语coxa,oito,leito)。
葡萄牙语当中完全没有元音裂化。裂化的结果在不同语言之间差别如下:e、o变成西班牙语的ie、ue,意大利语的ie、uo及法语ie、eu/ø/。
下表中有裂化的单词以粗体标示:
音节形状 | 拉丁语 | 西班牙语 | 法语 | 意大利语 | 葡萄牙语 | 加泰罗尼亚语 |
---|---|---|---|---|---|---|
开 | petram、focum | piedra、fuego | pierre、feu | pietra、fuoco | pedra、fogo | pedra、foc |
闭 | festam、portam | fiesta、puerta | fête、porte | festa、porta | festa、porta | festa、porta |
罗马尼亚语
[编辑]通常说的罗曼语裂化,罗马尼亚语当中只有/ɛ/,因为没有/ɔ/:
- 拉丁语 pellis > 罗马尼亚语 piele“皮肤”
在重读中或者开元音之前,重音e和o裂化成ea和oa:
- 拉丁语 porta > 罗马尼亚语 poartă“门”
- 拉丁语 flōs(词干 flōr- )> 罗马尼亚语 floare“花”
有时,一个单词连续经历过两种裂化:
- 拉丁语 petra > 早期罗马尼亚语 pietră > 罗马尼亚语 piatră“石头”(其中ia源自假设的 *iea)
在硬腭辅音后,由罗曼裂化和罗马尼亚裂化产生的双元音还会再发生变化。
魁北克法语
[编辑]魁北克法语的长元音通常在最后一个音节中双元音化。
- tard [tɑːʁ] → [tɑɔ̯ʁ]
- père [pɛːʁ] → [paɛ̯ʁ]
- fleur [flœːʁ] → [flaœ̯ʁ]
- fort [fɔːʁ] → [fɑɔ̯ʁ]
- autre [oːtʁ̥] → [ou̯tʁ̥]
- neutre [nøːtʁ̥] → [nøy̯tʁ̥]
- pince [pɛ̃ːs] → [pẽɪ̯̃s]
- onze [ɔ̃ːz] → [õʊ̯̃z]
原始印欧语
[编辑]一些学者[16]认为,原始印欧语(PIE)i、u在古希腊语、亚美尼亚语及吐火罗语出现过元音裂化,但在其他印欧语保留单元音:
- 原始印欧语 *gʷih3wos → *gʷioHwos "alive" → 古希腊语 ζωός,吐火罗语 śāw-/śāy- (梵语 jīvá-,拉丁语 vīvus)
- 原始印欧语 *protih3kʷom → *protioHkʷom "front side" → 古希腊语 πρόσωπον "face",吐火罗语 pratsāko "breast" (梵语 prátīka-)
- 原始印欧语 *duh2ros → *duaHros "long" → 古希腊语 δηρός,亚美尼亚语 *twār → erkar (梵语 dūrá-,拉丁语 dūrus).
但这项假设未得到广泛认可。
参见
[编辑]注释
[编辑]- ^ 现代广州话按照声母分化,唇音和个别字(“攰”之类)ui,其他归虽韵eoi。
参考文献
[编辑]- ^ The American Heritage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Fourth Edition 2000 by Houghton Mifflin Company.
- ^ 朱, 晓农. 漢語元音的高頂出位. 《中国语文》. 2004, 5: 440–451.
- ^ 麦, 耘. 從《正音咀華》看廣州話的高元音裂化. 《山高水长:丁邦新先生七秩寿庆论文集》. 2008.
- ^ 彭, 小川. 〈粵語韻書《分韻撮要》的聲母系統〉修訂版. 《粤语论稿》. 2004: 15.
- ^ 彭, 小川. 《粵語韻書〈分韻撮要〉及其的韻母系統》修訂版. 《粤语论稿》. 2004.
- ^ 罗, 言发. 广州话两百年来的语音变化节点. 《励耘语言学刊》. 2017, 2: 347–357.
- ^ 翁, 砺锋. 高阳片粤语的音韵研究 (Doctoral dissertation论文). 暨南大学. 2012.
- ^ 陆, 波. 广西钦州钦廉片方言音韵研究 [Study on the phonology of Qinlian dialect in Qinzhou of Guangxi] (M.A.论文). Guangxi University. 2006.
- ^ 林, 钦娟. 灵山话纪略 [On Lingshan Dialect]. 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Sep 2010, 24 (3).
- ^ Kathryn LaBouff, Singing and Communicating in English,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7, p. 268.
- ^ Robert B. Howell 1991. Old English breaking and its Germanic analogues (Linguistische Arbeiten, 253.). Tübingen: Max Niemeyer
- ^ J. Svensson, Diftongering med palatalt förslag i de nordiska språken, Lund 1944.
- ^ H. Paul, "Zur Geschichte des germanischen Vocalismus", Beiträge zur Geschichte der deutschen Sprache und Kultur 6 (1879) 16-30.
- ^ K. M. Nielsen, Acta Philologica Scandinavica 24 (1957) 33-45.
- ^ Martin John Ball, James Fife. The Celtic Languages. 1993: 152 [2021-08-10]. ISBN 9780415010351.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2-04-08).
- ^ F. Normier, in: Zeitschrift für vergleichende Sprachforschung 91 (1977) 171-218; J.S. Klein, in: Die Laryngaltheorie und die Rekonstruktion des indogermanischen Laut- und Formensystems, Heidelberg 1988, 257-279; Olsen, Birgit Anette, in: Proceedings of the fourth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Armenian linguistics, Cleveland's State University, Cleveland, Ohio, September 14–18, 1991, Delmar (NY) 1992, 129-146; J.E. Rasmussen, in: Selected Papers on Indo-European Linguistics, Copenhagen 1999, 442-458.
- 特里·克劳利。 (1997) 《历史语言学概论》。第三版。牛津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