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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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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悖论,是中国春秋时代墨家思想家墨子西汉儒家思想家扬雄,在道家思想家老子庄子其著作表述中所发现的一系列悖论,分别是“言尽悖”(所有言论都无法表达真理)、“学无益”(学习并无益处)、“非诽”(不应驳斥他人)、“辩无胜”(辩论双方都没有赢家)。墨子及扬雄在其著作中对以上悖论进行逻辑分析,并用之抨击道家学说[1][2][3][4][5][6][7][8][9]

言尽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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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所有言论都无法表达真理。”

言尽悖,转作白话文的意思是“所有言论都是错的”、“所有言论都无法表达真理”,类似的表述素见诸老庄著作,用以表示“道”(道理,广义指天地万物运行的规律)之玄妙。

庄子在其著作《庄子·齐物论》之中提到:

夫道未始有封,言未始有常,为是而有畛也,请言其畛:有,有,有伦,有,有分,有辩,有竞,有争,此之谓八德。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春秋经世先王之志,圣人议而不辩。故分也者,有不分也;辩也者,有不辩也。曰:何也?圣人怀之,众人辩之以相示也。故曰辩也者有不见也。夫大道不称,大辩不言,大仁不仁,大廉不嗛,大勇不忮。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仁常而不成,廉清而不信,勇忮而不成。五者园而几向方矣,故知止其所不知,至矣。孰知不言之辩,不道之道?若有能知,此之谓天府。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而不知其所由来,此之谓葆光[10]

庄子表示,大道理并非单是言语就能表达得出来(大辩不言),用言语表达出来都会令原本的意思大打折扣(言辩而不及),故引申出“所有言论都无法表达真理”的道理(言尽悖)[10]。进而对应老子著作《道德经·观妙章》中表述: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11]

墨子:“若以‘所有言论都无法表达真理’为前提,则前提本身是不是真理?”

“天地万物的道理用言语表达,就并非原本道理的意思了;道理有名相,就并非原本的道理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示意天地万物的道理是无形无相的,难以用言语表达出来[11]

然而,作为墨家思想家的墨子,在著作中《墨子·经下》和《墨子·经说下》抨击“言尽悖”的说法:

以言为尽悖,悖,说在其言[12]。……以,悖,不可也。之人之言可,是不悖,则是有可也;之人之言不可,以当,必不审[13]

墨子表示,“言尽悖”这句表述本身便是错谬,若以“所有言论都无法表达真理”为前提,那前提本身是不是真理了[12]

他以逻辑学分析:假定“所有言论都无法表达真理”为前提,立论结果为真,那么便有言论表达真理,然而和自身表述“言尽悖”自相矛盾;另又假定“所有言论都无法表达真理”为前提,立论结果为假,那么依照前提定义,“言尽悖”必为假,然而和自身表述的结果相同,反令“言尽悖”为真。如此推断下去,兜转重复,没有结果,因此墨子将“言尽悖”定为悖论,引申道家的学说确立在悖论之上,其表达虚无飘缈且故作玄妙,不能正确说出所言来[13]

学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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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常食清淡,生活纯朴,少些思考,制止欲望,停止学习,无忧无虑。”

学无益,转作白话文的意思是“学习并无益处”,散见于老子著作《道德经·观妙章》“绝学无忧”(停止学习,便无忧无虑“此种言诠方式,方可称理解庄子之大谬误”)[11],后世道家著作,如于吉宫崇编纂的《太平清领书》皆引用此表述[14]

老子著作《道德经·观妙章》中表示: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思寡欲,绝学无忧[11]

他认为烦恼是在学习当中得来,每每有新的认知,便有新的烦恼,也有新的罪恶,故呼吁人民应该放弃知识,放弃一切可以从学习学得的东西,这样人民便回归纯朴,没有罪恶[11]

于吉、宫崇编纂的《太平清领书》亦表示:

咄咄!噫!六子虽日学,无益也,反更大愚,略类无知之人,何哉?夫天地之为法,万物兴衰反随人故[14]

扬雄:“玉不琢,不成器,人不经学习,尤如玉石不琢,何以取其质?”

意思是,人们尽管日日吸收新知,反而令人更愚蠢,比无知之人差不多少。书中如此解释:天地万物间的法则,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当人们学习了新知,不久便过时没用,花费时间学习注定会无用之物,偏偏用在无形无相、随时变化的法则,只会显得愚蠢[14]

儒家思想家扬雄对“学无益”之说不以为然,在《法言·学行》中撰文抨击:

或曰:“学无益也,如质何?”曰:“未之思也。夫有九者砻诸,有玉者错诸。不砻不错,焉攸用?砻而错诸,质在其中矣;否则辍[15]。”

墨子:“若以‘学习并无益处’为前提,老子却向大众授以‘学无益’,令大众得以学习得益,自相矛盾,必属悖论。”

扬雄抨击说“学习并无益处”之人,根本没有动脑筋想想。如学习无益,人的本质如何能取?他以玉石比喻,玉石一开发本为石头,然而必须琢磨,取其玉质,才能成玉器。刀要磨砺才有用,玉石不琢亦只是一块石头,毫无用处。人也是一样,虽有良质,不去学习历练,其良质便没法去认知[15]。墨子则有另外的看法。

墨子在著作中《墨子·经下》和《墨子·经说下》抨击“学无益”的说法:

学之益也,说在诽者[12]。……学也,以为不知学之无益也。放告之也。是使知学之无益也,是教也。以学为无益也,教,悖[13]

墨子认为学习有益,说“学无益”的人都是在误导大众[12],他以逻辑学分析:若以“学习并无益处”为真,那必须有教授才能学习,教是因,学是果,两者互相关联,但没理由只教授有益,而学习无益,但老子却向大众授以“学无益”的说法,令大众得以学习“学习并无益处”,和“学无益”说法自相矛盾,故“学无益”必属悖论[13]

非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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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道理无形无相,依不同时态就有不同阐释,争论中的论点会过时,驳斥无用,反而离道理越来越远。”

非诽,转作白话文的意思是“不应驳斥他人”、“不应批评他人”、“不应争辩”、“不应辩论”,见于其著作《庄子·齐物论》。《庄子·齐物论》正好是庄子针对诸子百家的争辩风气而作,与此表达“不应驳斥他人”的论点[10]

庄子著作《庄子·齐物论》中表示:

大知闲闲,小知闲闲;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与接为构,日以心鬬。缦者,窖者,密者。小恐惴惴,大恐缦缦。其发若机栝,其司是非之谓也;其留如诅盟,其守胜之谓也;其杀若秋冬,以言其日消也;其溺之所为之,不可使复之也;其厌也如缄,以言其老洫也;近死之心,莫使复阳也。喜怒哀乐,虑叹变慹,姚佚启态;乐出虚,蒸成菌。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已乎,已乎!旦暮得此,其所由以生乎[10]

庄子认为,所谓知名辩士,表面上说话气势非凡,其实是气盛于理,得理不饶人,并以刁钻之言阐释言意,令语气也急速起来。为了辩论,辩士们夜不安寐,醒来也花费时间在争论上,接触的都是论敌,整天为论点争论。与此同时,他们为能辩胜对手,在言语上加入陷阱,然而也怕自己陷入对手的言语陷阱,终日担惊受怕。而辩士未找到对手言语上的破绽,就不动声色,找到了,就咄咄逼人。可是道理依不同时态就有不同阐释,无形无相,没法规范,甚至道理转变得太快而不知下一步怎样走。他表示,劝吁辩士放弃争论太困难,因为分辨是非的荣誉感诱力太强,一次又一次的争论,将耗尽真元,对其他事物渐失兴趣,尤如死人,所以于己无益[10]

另外,庄子亦并儒墨论战有其他看法:

墨子:“若以‘不应驳斥他人’为前提,那《庄子·齐物论》本身就是批评诸子百家的争辩风气,庄子以自认的‘是’(非诽)来驳斥对手的‘非’(儒墨论战),就是辩。所以庄子根本在自打嘴巴。”

夫言非吹也,言者有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果有言邪?其未尝有言邪?其以为异于鷇音,亦有辩乎?其无辩乎?道恶乎隐而有真伪?言恶乎隐而有是非?道恶乎往而不存?言恶乎存而不可?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则莫若以明[10]

庄子点名示意儒家和墨家的论战将不会有结果,他认为论点如风吹,辩士争论的论点无一定准则,那么他们就算互相争论,两者之间的论点有何分别?又如何分别?所谓儒墨论战,不过以自认的“是”来驳斥对手的“非”,然后以自认的“非”去驳斥对手的“是”而已[10]

墨子在著作中《墨子·经下》和《墨子·经说下》驳斥“非诽”的说法:

非诽者悖,说在弗非[12]。……非诽,非己之诽也。不非诽,非可诽也。不可非也,是不非诽也[13]

墨子表示,“非诽”这句话大有问题,关键在“非”处[12]。“不应驳斥他人”本身这句话,就是在驳斥“驳斥他人”之人,自相矛盾,因而推论“驳斥”,本身是不可驳斥的[13]

他以逻辑学分析:若以“不应驳斥他人”为前提,那《庄子·齐物论》本身就是批评诸子百家的争辩风气,庄子以自认的“是”(非诽)来驳斥对手的“非”(儒墨论战),就是辩。所以庄子根本在自打嘴巴,故为悖论[12][13]

辩无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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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道理无形无相,依不同时态就有不同阐释,就算辩论都不会有结果。”

辩无胜,转作白话文的意思是“辩论双方都没有赢家”、“辩论不会有结果”,见于其著作《庄子·齐物论》。此论点和“非诽”有关,皆是针对诸子百家的争辩风气。庄子主张道理无形无相,无法用语言文字表达(言尽悖),故辩论不会有结果[10]

庄子著作《庄子·齐物论》中表示:

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为使。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眹。可行己信,而不见其形,有情而无形。百骸,九窍,六藏,赅而存焉,吾谁与为亲?汝皆说之乎?其有私焉?如是皆有为臣妾乎?其臣妾不足以相治乎?其递相为君臣乎?其有真君存焉?如求得其情与不得,无益损乎其真[10]

庄子认为,道理是天地万物运行的规律,不是物化的东西,故此捉不着,又摸不到。他以人的身体来比喻道理,人有骨骼九窍脏腑。然而,哪部位才是人的主宰?又应该爱护哪个?还是每一个部位都应该爱护?亦或有某部位特别要加以爱护?更还是每一个部位都被主宰了?如果每一个部位都被主宰,那么就没部位主宰其他的部位了,不过应该仍有主宰吗?还是不同的部位轮流做人身的主宰?他表示身体如常运作,就一定有主宰,但主宰在哪里?辩论可以辩出来吗?庄子说,道理分散于天地,每时每刻不同,人们在争论中好像掌握到真理,但那些和真正的道理无关,故此辩论不会有结果[10]。他也表示:

既使我与若辩矣,若胜我,我不若胜,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我胜若,若不吾胜,我果是也,而果非也邪?其或是也,其或非也邪?其俱是也,其俱非也邪?我与若不能相知也。则人固受其黮暗,吾谁使正之?使同乎若者正之?既与若同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者正之?既同乎我矣,恶能正之!使异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异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同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然则我与若与人俱不能相知也,而待彼也邪[10]

墨子:“若以‘辩论不会有结果’为前提,那前提本身是对还是错?以‘辩无胜’为真,庄子便辩胜了,以‘辩无胜’为假,庄子便辩输了,然而‘辩无胜’为真,就和前提自相矛盾,必属悖论。”

庄子自己比喻:即使庄子本人和对手辩论,辩胜了庄子,并不代表庄子的论点有错;若庄子辩胜了对手,都一样持同一论点,就是不是代表庄子的论点是对的?请第三者来评判,他可能和庄子意见相同,或可能和对手意见相同,更或者他持有和庄子及对手都不同的意见,但无论如何,第三者本身已成为争辩者之一,故不能作出客观的判定。因此,辩论各方究竟谁是谁非,三方面都无从知道[10]

墨子在著作中《墨子·经下》和《墨子·经说下》驳斥“辩无胜”的说法:

谓辩无胜,必不当,说在辩[12]。……谓,所谓非同也,则异也。同则或谓之狗,其或谓之犬也。异则或谓之牛,其或谓之马也。俱无胜,是不辩也。辩也者,或谓之是,或谓之非,当者胜也[13]

墨子表示,“辩论不会有结果”这说法必定不当。若以“辩论不会有结果”为前提,那前提本身是对还是错?以“辩无胜”为真,庄子便辩胜了,以“辩无胜”为假,庄子便辩输了,然而“辩无胜”为真,就和前提自相矛盾,必属悖论[12]

所谓人们所说的东西,不是相同,就是相异。他打了比喻,有两个名称,一是“狗”,一是“犬”,如两人各执一词,在辩论之下,必会发现所讨论的是同一动物。另一比喻,两人辩论某动物是还是,在辩论之下,可以知道这动物是牛还是马,或者两者皆不是。辩论不会有结果,是因为无人肯辩。一有辩论,论点必分对错,持真理的就是胜方[13]

以墨家逻辑学中的理论,便是:

彼,正名者:彼此。彼此可:彼彼止于彼,此此止于此。彼此不可:彼且此也,彼此亦可。彼此止于彼此。若是而彼此也,则彼彼此此也[13]

意思是“彼等于彼”、“此等于此”、“彼此等于彼此”、“彼此不等于彼”、“彼此不等于此”[13]

墨家逻辑学
彼止于彼
此止于此
彼此止于彼此
彼此不可彼且此
代入
牛等于牛
马等于马
牛马等于牛马
牛马不等于牛、牛马不等于马
现代逻辑学
A
B
A = A
B = B
AB = AB
AB ≠ A、AB ≠ B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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