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港
魍港(台湾闽南语:Báng-káng),又名蚊港、莽港、网港,是一个台湾古地名,为汉人于台湾最早发展的港口聚落之一,魍港为古魍港内海出海口的浮岛沙洲,位置在嘉义县布袋镇好美里和台南北门一带,于明末时开始发展,16世纪末至17世纪初有汉人渔夫季节性的前来捕抓乌鱼,也有为规避明、日两国海禁而往其境外的此地交易的汉人与日本海商,也和原住民交易而为贸易港口,偶为留日汉人海贼据为巢穴。台湾荷治时期魍港被记录为Wankan,1636年因为战略和商贸位置重要,荷兰人于此地附近建造菲立辛根堡、清治时在此兴建青峰阙炮台。魍港在清治早期之前是台湾重要商港之一,而后因原水道淤积早已没落,当地所祭拜的布袋魍港太圣宫妈祖神像是台湾最早的妈祖神像之一。
港湾形势
[编辑]十六世纪古代台湾西南海域比今日海岸线后靠7-10公里,且沿岸多为滨外沙洲内围泻湖,当时沿海有两处大型潟湖内海,由佳里半岛隔开,半岛南侧是台江内海,北侧为倒风内海。当时北港溪从揖子寮(今下揖村、顶揖村、笨港口港口宫一带)入海。朴子溪、八掌溪从今日的朴子市入海,急水溪从魍港出海[1]。在十七世纪以前包含“倒风内海”以北、经过魍港,延伸到北港溪口的笨港内海[2],是为广域的“古魍港内海”,今世这片水域已淤浅成陆,部分尚为鱼塭与盐田。魍港岛的地理格局是凹入西南海岸的一个袋入型海湾,海湾内沙洲纵横,航道水深平均达2.8到5.6公尺[3]。魍港岛位于古魍港内海进出口的浮岛沙洲,根据根据荷兰测量的地图魍港岛与渔夫岛(今布袋前东港)南北形成扼守内海的出海口,因此亦是通往靠陆的倒风内海之门户[4],在荷兰文献中倒风内海又被记为魍港湾[5]。因为内海有魍港岛和渔夫岛有两条长型沙洲屏障外海强劲浪潮,内海内显得风平浪静,成为当时的船舶良港[6]。
魍港岛之北是笨港,南边是马沙沟和北门屿,从魍港的船只可通过马沙沟水道,进入台江内海[7],这条水道直到清初还可以通行。随著中国明朝中叶沿海走私贸易逐渐兴盛,汉人海商、盗匪开始频繁往来于台湾海峡,一些鸡笼、大员,以及古魍港内海中的魍港、笨港等地区开始出现海商、海盗、渔民活动[8]。古代魍港因为水道较浅,适合海盗船等小型船只进出,可躲避官方大型船只的追捕,故受海盗们青睐[9]。
命名与位置
[编辑]关于魍港之名,又有“芒港”[10]、“魍魉港”、“蚊港”、“莽港”、“网港”等别称。日本学者中村孝志认为魍港之名可能与印尼语或马来语的“vangkang/wangkang”有关[1],该词意谓中国帆船。学者黄阿有认为当时魍港成为海盗贼窟,因此才有“魍魉港”之名[11],而简称魍港。然而在《大清一统志》之中称魍港为网港,即“网子”之意[12]。台湾史学者翁佳音考据台湾荷据早期地名,认为台湾多数沿海地名来源都与闽南语相关,而魍港该地本为渔民捕鱼之处,因其港口多设网寮捕鱼、故称之为“网港”,后来才转为同音的“魍”[13]。
对于古代魍港的位置是今日何处,还有些疑虑。日据时期学者伊能嘉矩因魍港也被称蚊港,认为就是今云林县台西乡蚊港。另一位同时期日本学者安倍明义则认为蚊港是嘉义县东石乡蚊港,连横则是认为魍港又名为北港,即古之笨港。战后的学者们多认为魍港在台南北门区一带,到了1960年代,台南文史工作者卢嘉兴进行实地勘探与在地访谈,认为魍港是嘉义县布袋镇好美里附近,即今日虎尾寮。学者黄明德、蔡隆德透过荷兰古地图与卫星定位仪,也认为魍港位置在今布袋镇虎尾寮。加上虎尾寮该地太圣宫妈祖神像亦被断定年代是明末神像,当地也流传荷兰城旧址的传说,今日学术界主流多认同魍港在布袋镇虎尾寮[14]。然而台湾史学者翁佳音持保留意见,还是认为魍港在台南北门区、急水溪(麻豆溪)海口附近一带,是最符合荷兰和清代相关文献记载的[15]。
初期发展与海盗据点
[编辑]早在1573年《明实录》便提到魍港存在,并提到当时海盗林凤在明军剿匪下,率万人海盗集团往东逃窜至澎湖,几天后又逃往魍港。林凤评估魍港海域水浅,大型战船无法进入,便舍弃大船改以轻舟来躲避明舰追击,并以魍港为舶地,这是魍港首次出现在历史上[16]。1574年林凤再度逃往魍港并劫掠新港社,明军与台湾原住民合作,大破林凤部众。而早些年的海盗林道干曾在台湾多地留下踪迹,其中倒风内海的大圭壁是其主要据点[17]。而1590年代当时古魍港内海不仅是海盗的据点,当时内海水域丰富的渔业资源,也吸引不少中国船只到澎湖、古魍港内海周遭一带捕鱼,1593年明朝官员就提到当时沿海渔民经常前往澎湖、北港一带捕鱼,每年有数十百艘渔船前往该区。尤其每年冬季的乌鱼季节都让许多中国渔民前来捕鱼,后来荷治时期的荷兰人特地在魍港征收“乌鱼税”,该税成为重要税收之一[18]。
魍港亦是古代福建沿海前往台湾岛的必经航路,1617年的张燮《东西洋考》提到前往东番的航道上会先经过澎湖,再航行到魍港。而明末清初的航海书籍《指南正法》也提到澎湖来的船只可航到魍港,再从这里分成南北两个航道,一条往南航向打狗、放索。另一条从魍港往北可航到淡水、圭笼[19]。在1602年陈第随明将沈有容至东番(台湾)剿倭,并在〈东番记〉纪录了“魍港、加老湾、大员、尧港、打狗屿、小淡水、双溪口、加哩林、沙巴里、大帮坑”等港口地名以及原住民风俗[20]。
“ | “东番夷人不知所自始,居彭湖外洋海岛中。起魍港、加老湾,历大员、尧港、打狗屿、小淡水、双溪口、加哩林、沙巴里、大帮坑,皆其居也,断续凡千馀里。” | ” |
——陈第,〈东番记〉 |
因此学者陈宗仁认为陈第〈东番记〉记叙古代台湾港口的顺序也是依照南北航线来记载,故以魍港和南边的加老湾为起点[21]。此外,当时汉人来台捕鱼也顺便带些货物转售给魍港、鸡笼、淡水、大员等地的原住民,进行“汉番交易”。魍港当时为倒风内海和古麻豆溪的出海口,邻近西拉雅族最强大的麻豆社,海商可上溯麻豆溪与该社进行交易,换取鹿皮、鹿肉等商品[22]。
到了1610年代,不仅古魍港内海已是福建渔人的重要渔场,与台湾原住民鹿皮贸易、与日本的“会船点贸易”也相当兴盛。甚至汉人以捕鱼为名,远赴日本进行走私贸易[23]。明朝官方为了控管走私,要求渔船去台湾需有船引许可[24]。随著日本民间本土对舶来品需求大增,日中贸易尽管进行走私管制,日本海商南下与汉人海商交易,双方把交易点转移至魍港内海北边的北港,进行“会船点贸易”[25]。兴盛的贸易,使得当时一度以北港作为台湾岛之名,连带内海南侧的魍港也为知名,《指南正法》所载:“蚊港(魍港)亦叫台湾,系是北港”[26]。日本德川幕府为了想加强对华贸易,在1616年让村山秋安率领舰队窥视台湾岛西北部沿海,这引起明将韩仲雍、沈有容警告日人不准占据东番[27]。
颜思齐与郑芝龙开发
[编辑]在1621年或1624年,根据《台湾外记》记载,颜思齐率领十三艘大船只从日本退到台湾沿海聚众巢居,开始在海上从事经商与劫掠,声势逐渐扩大。关于颜思齐在台湾登陆巢居的地点,一说是在今北港,这主要来自连横《台湾通史》提到:“航行八日夜,至台湾。入北港,筑寨以居,镇抚土番,分汛所部耕猎”,认为北港即苯港北港,今日北港镇、水林乡一带流传颜思齐在当地建立“十寨”的传说。然而台湾史学界普遍认为连横的说法并不正确,清初《读史方舆纪要》中提到的北港在澎湖的东南方,因此该港口应该是南边的魍港一地。尽管荷治文书和地图上,魍港(Wanckan)和笨港(Poonkan)是相邻两地但不同的地方,但早期开垦的诸罗外九庄也多落在魍港周遭,现代学者黄明德、蔡隆德在今布袋镇虎尾寮曾经采集到当地传说“颜思齐一伙行船过青峰阙,从魍港登陆”,因此颜思齐的大本营很可能是在魍港[28]。原先魍港在16世纪末–17世纪初就已有不少汉人渔夫在魍港海域季节性的往捕乌鱼,汉人也在魍港与日人进行走私贸易,亦是与原住民贸易的商贸港,更是澎湖水道的必经之地[29]。
颜思齐当时与另一股武装海商势力李旦是合作关系,颜思齐并透过李旦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建立合作,随著1624年荷兰人准备从澎湖退入台湾岛上的大员,已经在魍港建立据点的颜思齐还把自身一艘船舰租给荷兰东印度公司,帮忙他们撤离[30]。而当荷兰人在大员建造据点城堡时,他们向魍港采购大量红砖石和石灰,作家杨渡认为之前颜思齐在魍港一带建设营寨和聚落,因此不仅有足够的窑砖和石灰工人供自己建设,还可外销于荷兰人在大员的建设[31]。在荷兰人来到大员前几年,其势力还尚未控制魍港地区或邻近的新港社,荷兰首位台湾长官马丁努斯·宋克的书信提到,当时李旦和颜思齐有数百人,他们的势力在大员北方一带,从事劫掠的工作[32]。魍港并不在大员的统治下,李旦和颜思齐的海商集团尽管挂著荷兰旗与荷兰人一同打劫西班牙的商船,然而他们的船队还在魍港、海丰港、二林港一带偷偷打劫来往大员的商船[33],而荷兰的船只来到魍港地带时,荷兰人还曾遭到魍港居民袭击,可见两地并不是那么友善[34]。荷兰人在大员建立政权后,不少汉人为了避开荷兰人的课税与贸易限制,改往魍港进行贸易[29]。
1625年8月李旦因病过世,颜思齐接替李旦在台湾的业务,然而同年10月颜思齐在嘉义山区打猎时染病,随即过世。部下们推举能力出众的郑芝龙来领导帮众,继承了颜思齐多数遗产。郑芝龙继续沿著魍港内海周遭往内陆开垦,另一方面他维持与荷兰人的合作,继续挂著荷兰旗帜进行打劫[33],其舰队规模逐渐从接手时的20艘增至40馀艘。1626年下半年郑芝龙的劫掠活动开始脱离荷兰人的旗帜,自立门户,其活动范围也扩大至中国大陆沿海。1627年时其舰队规模迅速增至400艘,不分区别对来往船只进行劫掠和保护费,不仅明朝不堪其扰,荷兰人也深受其害[35]。
1628年郑芝龙接受明朝福建巡抚熊文灿招安后任官海防游击,但他此时仍经常来往台海之间,未完全离开魍港地区[36],甚至郑芝龙在熊文灿的许可下,大举招募数万福建汉人饥民,透过海船运到魍港内陆开垦,郑芝龙不仅提供垦户资金,并让垦户三户共用一牛,且头三年免除税金的优惠鼓励汉人来台,在魍港内海周遭及八掌溪一带分别建立大奎璧庄、井水港庄(今盐水区汫水里)、下茄苳庄、鹿仔草庄、龟佛山庄、南势竹庄、龟仔港庄、槺榔庄(大槺榔、小槺榔)、大坵田庄共九个聚落,这些聚落后来被称之为诸罗外九庄,这些庄园成为郑氏私人的产业[36]。
荷治时期
[编辑]荷兰东印度公司退入大员后,对于以魍港为据点的海盗,认为他们的打劫行为严重威胁到海上贸易,但此时尚未掌握魍港。在1625年荷兰中式船只追击汉人海盗进入魍港地区,发现麻豆社不仅和魍港海盗勾结,和让汉人海盗住在番社里,荷兰的船只最终被麻豆的汉人海盗击退。荷兰人在1626年公告对于在大员居住或与想在大员邻近番社贸易的汉人都需要向公司申请居留证,来便于控管[37]。随著郑芝龙被明朝招安后重心转移,大本营从魍港转移至福建安海镇,而荷兰人也趁机把势力深入魍港、笨港[38]。1633年,荷兰大员当局决议铲除魍港至鹿港之间的海盗窝点。1634年,汉人海盗刘香率舰队企图进入魍港修整,被荷兰人拒绝后,刘香入侵大员并遭到击败,此后魍港海域海盗势力大幅削减[39]。
魍港一带本是麻豆社传统社域,属于魍港贸易圈。随著荷兰人1634年在魍港建立石灰厂,采集贝壳制造石灰,招引大批汉人工人进入魍港。1634年末、1635年初麻豆社的原住民人开始袭击在魍港烧石灰的汉人工人及渔夫,使得荷兰人在1635年发动麻豆社之役,顺便一同报复麻豆社事件惨案,这场军事行动成功让麻豆社投降,确保了魍港一带的安宁。而荷兰为了大船追剿海盗方便,把原来的魍港水道入口从原先的7、8荷兰呎挖深到13荷兰呎,比大员水道还深2荷兰呎,加上从魍港内海往台江内海的水道较深,进入台江内海容易[40]。福尔摩沙长官汉斯·普特曼斯担心汉人、葡萄牙人或日本人占据魍港要地并建造要塞,将威胁荷兰对台湾南部的统治,他奏请巴达维亚总部于魍港建立要塞,选定在进入魍港内海的水道狭隘处,于一小丘上建址,该处甚至用步枪都可以射到来往船只[41]。1636年荷兰人在魍港建立碉堡,并命名为“菲立辛根堡”,并派荷兰士兵20馀人驻防,据此作为统治北陆沿海一带领域的军事要塞。菲立辛根堡于1636年底于一个小沙洲岛建盖完成,该地理位置经常受海水的冲蚀[40]。而于1644年堡垒被海水侵蚀而须放弃。当年秋天荷兰土地测量员S.J. Domckens重新测量,绘成〔魍港实况图〕。荷兰人决定另筑一个新堡垒,将新菲力辛根堡改建在东边更接近海边结实土地之区域上,并在对岸增设一炮台,以加强对魍港水道的掌控。新堡与旧堡样式有些差别,新堡是方形棱堡(Reduit),于1647年完成砦堡的防御工事。然而,尽管荷兰加强新堡对海侵的半月形防御工程,但无法仍抵挡海水侵蚀,在1657年对新堡的受损评估中,公司认为再投入资金也无法维护菲立辛根堡而放弃[42]。
对于从事渔业的魍港汉人,荷兰东印度公司在1637年于该地设置征税所,对鹿皮和乌鱼征收什一税[43],确保来台收购鹿皮等的船只都去大员和魍港交过税[44]。又因为魍港的牡蛎壳是荷兰人铺设道路的建材之一,也是烧石灰的重要原料,1634年为了因应建设殖民地的需要,荷兰人在魍港建立石灰厂。随著1639年兴建热兰遮城,魍港的石灰输出到大员的产量达到了一波高潮[45],而荷兰东印度公司对石灰业安全的重视,也是促成兴建菲力辛根堡和对麻豆社、虎尾垅社用兵的原因之一[46]。魍港的石灰产业不仅给公司带来获利,还发展出不同应用的石灰产品,魍港石灰一直到荷治末期都有生产[47]。
此外,魍港不仅是汉人据点,提供足够的劳动力,其周遭沿岸还有些森林,拥有优质的木材资源,因此在当时魍港是一处良好的船只维修场所。当贸易来往船只受损或出现结构问题,会进入魍港进行修整,1634年海盗刘香就是以船只维修为由企图进入魍港[48]。然而因为魍港沙洲一地是沿海沙洲水道,缺乏足够耕地,多由大员一地提供粮食和日常生活用品,但这不影响魍港当时的重要地位[49]。从荷兰东印度公司正式记录《热兰遮城日志》中,显示魍港的船只频繁来往大员之间[50],其中鹿皮是魍港最大宗出口商品,在1635年运往大员的鹿皮即有一万张[51]。
明郑时期
[编辑]魍港一带地区曾为郑芝龙势力范围,在荷兰统治魍港之后,郑氏集团仍对该地有影响力,郑成功并持续派官吏年年向魍港汉人收税,直到1651年才被荷兰人发现而中断。在荷据末年,岛上流言郑成功将会入侵,传言会从魍港登陆[52]。也因为魍港一带曾是郑芝龙管控区域,当1661年郑成功进军台湾,就以全岛土地是父亲借给荷兰人为由,向荷兰东印度公司索取全岛领土[53]。根据杨英《从征实录》提到,郑成功在包围热兰遮城时期间曾北上安抚原住民新港、麻豆等四社,并前往蚊港(魍港)审视当地形势,确认该地产业。自明郑开始,蚊港一词逐渐取代原有的“魍港”,成为通用名称,在各级文献和方志均写成“蚊港”,其闽南语发音与“魍港”一致[54]。
明郑大规模在倒风内海周边展开屯田,这些新兴开垦区吸引大量汉人耕种,并进一步形成街庄,内海港口如盐水港、铁线桥、茅港尾也纷纷兴起。然而蚊港一带沙汕却因为属于盐碱地,不利于农业开发,蚊港因此未有进一步发展,仅是渔港规模,同时也无法聚集足够人口而未能建立起街庄[55]。
衰落
[编辑]清代与之后
[编辑]到了清治时期蚊港依旧是急水溪、八掌溪、牛朝溪等总出海口,是扼要之地,港外南北有二鲲身沙线屏障,清初之时蚊港仍是海防重地。魍港的菲力辛根堡所在的位置,在清代以后又名“青峰阙”、“轻风隙”。“轻风隙”之名即是“冲风隙”,因台湾冬季盛行东北季风,当渔民从外海进入蚊港水道时逆风难行,渔民须趁著季风吹拂间隙时迅速进入,故为“冲风隙”。又一说当地人因蚊港的二小丘之上青笼成峰,中有阙口,故称“青峰阙”,俗称“青峰关”或“青龙关”。从青峰阙入港可以等待冬季季风转弱,在白天海风显著时进入,或趁著大潮时进入。清朝在菲力辛根堡旧址的小丘上重新筑了青峰阙炮台,该炮台是最佳的防守要塞之地,于此处设有水师蚊港汛[56]。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水师汛塘依照郑氏王朝部署,驻防于魍港内海的大线头汛和蚊港汛,并共计驻有150名水师士兵、2艘战船。随著大线头港口淤浅,于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合并大线头汛至蚊港汛。到了雍正十一年(1733年),蚊港汛为驻军99人、4艘战船,并防区包含周遭的马沙沟和青鲲鯓、北门屿[57]。
随著倒风内海诸港逐渐兴盛,船只又从蚊港进入后,可航向内海的盐水港、汫水港,更可往内海深处的铁线桥、茅港尾、麻豆港,因冬季入这些港口时再度逆风,而被称为倒风港[9]。蚊港内海的诸港,如猴树港、冬港、倒风内海的铁线桥港、茅港尾港、盐水港、汫水港、麻豆港皆为蚊港所控[58]。然而蚊港本是沙洲不利形成街市,随著周遭内陆聚落人口逐渐兴起,渐渐失去商业地位,加上台湾西南部梅花鹿逐渐捕尽,鹿场也被开辟成为田园,斗六门以南鹿群绝迹,连带影响蚊港的鹿皮出口。至雍正年间随著笨港和倒风内海诸港兴起,腹地开发渐趋成熟,又盛产蔗糖和稻谷,内海港口发展迅速,蚊港地位逐渐被笨港和盐水港取代,盐水港也成为倒风内海最大的港街,蚊港逐步没落[59]。到了十九世纪中叶,蚊港已很少在文献上出现[60],不仅军事地位逐渐下降,蚊港汛的驻军也逐渐被裁,1869年裁兵时蚊港汛仅剩38兵员,光绪时期台湾兵员继续减额,1882年时蚊港汛仅剩8人[61]。到了清末,蚊港已经彻底丧失军事地位,被邻近繁荣的布袋嘴所取代,1895年乙未战争日军三路攻台,其中一路就从布袋嘴登陆[62]。
1955年台南文史工作者卢嘉兴在新塭和虎尾寮访谈乡老时,两地乡老都说明蚊港就是虎尾寮,其名乃因所在之沙洲之南,状似虎尾而得这土名[63]。1961年,卢嘉兴与台南县文献委员会吴新荣、赖建铭一同前去新塭、虎尾寮地区调查,新塭乡老提到虎尾寮南方有一小丘,为虎尾寮山(今布袋镇第十二公墓),小丘上有军事故垒遗址,相传是荷兰人所建,周遭还有荷兰番墓。虎尾寮乡老进一步提到,昔日蚊港依港道分为东西两部,东边为虎尾寮,为一渔港。西边称之为茄萣头,昔时行郊林立。但随著蚊港机能丧失后,茄萣头行郊相继他迁,大部迁徙至麻豆,蚊港因此一蹶不振[64]。乡老又提到昔日蚊港汛还设有望高楼,位置在虎尾寮国民学校(今好美国民小学)。卢嘉兴等人到虎尾寮山察看故垒遗址,为方型遗址,长约230馀公尺,宽约200公尺,其四方土堤高约1.5公尺,中间平坦,古时有一古井,乡老云旧时虎尾寮村民都从该井取水。经过实地调查,卢嘉兴认为《诸罗县志》所记青峯阙关炮台制略如城,中有井相吻合。因此推定虎尾寮为昔时之蚊港,而虎尾寮山之遗址为荷兰人所筑之青峯阙炮台故址[65]。这个推定获得今日多数学者采纳[14]。
魍港太圣宫妈祖神像
[编辑]在今日布袋镇美好里虎尾寮当地父老流传该地是蚊港青峰阙旧址,当地太圣宫妈祖神像经过中华民国教育部考证为明末清初之时,于2019年获得文化部“国家重要古物”授证,有著近四百年历史,是台湾现今已认证的最古的妈祖神像。这尊妈祖神像又被称之为“魍港妈”或“蚊港妈”,在虎尾寮南方“虎尾寮山”,又称“林投山”,为青峰阙所在。根据卢嘉兴田野调查,当地传说妈祖神像在清代原本奉祀于青峰阙炮台旁的旧“太圣宫”,当地又俗称“圣母庙”,后因1934年大雨让八掌溪改道,洪水冲毁妈祖庙,神像幸运地被村民抢救下来。妈祖神像这段期间转成民间轮流奉祀,后来于今址立了小竹堂,到了1969年村民重新为妈祖神像兴建庙宇为太圣宫。学者石万寿等人考证,认为太圣宫是古代魍港“天妃宫”前身,可能是郑芝龙时代来台时于魍港兴庙供奉,与澎湖天后宫同为台澎一地最早的妈祖庙[66]。古魍港天后宫因受洪水摧毁,神像便被改祀于青峰阙旁。因青峰阙为古代官府的军事要地,是蚊港汛所在,妈祖像因此又被当地称之为“衙门妈”[66]。郑芝龙开垦外九庄之中的大奎壁庄(今水上乡)、井水港庄及下茄苳庄,当地相传这三庄民众都曾至青峰阙旁祭祀“魍港妈”的旧“太圣宫”祀迎香火祭祀,因此这三庄的妈祖神像与太圣宫所祭祀的魍港妈有许多相似之处,再进一步强化“魍港妈”的古老地位。学者林美容指出,很多香火的故事就是在叙述历史的起源,与其正当性及正统都有关连性,然而因太圣宫建庙历史起源尚未有史料记载或其他文物佐证,导致其未受足够重视[67]。
注脚
[编辑]- ^ 1.0 1.1 黄阿有,〈颜思齐郑芝龙入垦台湾研究〉,第106页
- ^ 陈宗仁,2022,第211页
- ^ 黄明德,蔡隆德,〈古魍港寻迹〉,第323-343页
- ^ 陈宗仁,2022,第203页
- ^ 林玉茹,〈番汉势力交替下港口市街的变迁:以麻豆港为例(1624-1895)〉,第3页
- ^ 陈岫杰,《台南县倒风内海人境化之研究(1624-1911)》,第37页
- ^ 郑维中,2021,第47页
- ^ 陈宗仁,2022,第199页
- ^ 9.0 9.1 黄阿有,〈颜思齐郑芝龙入垦台湾研究〉,第107页
- ^ 徐晓望,〈早期台湾秘史: 论晚明海寇林道干在台湾的活动〉,第12页
- ^ 黄阿有,〈颜思齐郑芝龙入垦台湾研究〉,第105页
- ^ 李典荣. 臺史博對話錄:從語言提煉美食與歷史的新滋味——歷史學者vs.新聞記者. 《联合新闻网/国立台湾历史博物馆》. [2024-03-26] (中文(台湾)).
- ^ 翁佳音,《近代初期台湾的海与事》,第202页
- ^ 14.0 14.1 蔡正华,《布袋港港口机能与地方发展关系之研究》,第37页
- ^ 翁佳音,《近代初期台湾的海与事》,第201页
- ^ 徐晓望,〈早期台湾秘史: 论晚明海寇林道干在台湾的活动〉,第20页
- ^ 黄阿有,〈颜思齐郑芝龙入垦台湾研究〉,第115页
- ^ 邱志仁,《从“海贼窟”到“小上海”:布袋沿海地区经济活动之变迁(约1560-1950)》,第54页
- ^ 陈宗仁,2022,第212页
- ^ 刘益昌,2011,第25页
- ^ 陈宗仁,2022,第219页
- ^ 吴立宣,《承继还是变革?:荷郑时期台湾岛统治策略与财税制度的演化过程》,第63页
- ^ 陈宗仁,2003,第252页
- ^ 陈宗仁,2003,第253页
- ^ 邱志仁,《从“海贼窟”到“小上海”:布袋沿海地区经济活动之变迁(约1560-1950)》,第50页
- ^ 陈宗仁,2022,第207页
- ^ 陈宗仁,2003,第254页
- ^ 黄阿有,〈颜思齐郑芝龙入垦台湾研究〉,第112页
- ^ 29.0 29.1 林玉茹,〈番汉势力交替下港口市街的变迁:以麻豆港为例(1624-1895)〉,第4页
- ^ 杨渡,《1624,颜思齐与大航海时代》,第177页
- ^ 杨渡,《1624,颜思齐与大航海时代》,第185页
- ^ 杨渡,《1624,颜思齐与大航海时代》,第186页
- ^ 33.0 33.1 杨渡,《1624,颜思齐与大航海时代》,第200页
- ^ 杨渡,《1624,颜思齐与大航海时代》,第214页
- ^ 杨渡,《1624,颜思齐与大航海时代》,第220页
- ^ 36.0 36.1 石万寿,〈郑氏三世建置妈祖庙新探〉,第63页
- ^ 韩家宝,〈荷兰东印度公司与中国人在大员. 一带的经济关系(1625-1640)〉,第136页
- ^ 杨渡,《1624,颜思齐与大航海时代》,第224页
- ^ 韩家宝,〈荷兰东印度公司与中国人在大员. 一带的经济关系(1625-1640)〉,第140页
- ^ 40.0 40.1 黄阿有,〈颜思齐郑芝龙入垦台湾研究〉,第110页
- ^ 陈淳斌,王明灿,《嘉义县志‧卷四‧政事志》,第5页
- ^ 邱志仁,《从“海贼窟”到“小上海”:布袋沿海地区经济活动之变迁(约1560-1950)》,第84页
- ^ 邱志仁,《从“海贼窟”到“小上海”:布袋沿海地区经济活动之变迁(约1560-1950)》,第38页
- ^ 邱志仁,《从“海贼窟”到“小上海”:布袋沿海地区经济活动之变迁(约1560-1950)》,第62页
- ^ 邱志仁,《从“海贼窟”到“小上海”:布袋沿海地区经济活动之变迁(约1560-1950)》,第69页
- ^ 邱志仁,《从“海贼窟”到“小上海”:布袋沿海地区经济活动之变迁(约1560-1950)》,第75页
- ^ 邱志仁,《从“海贼窟”到“小上海”:布袋沿海地区经济活动之变迁(约1560-1950)》,第78页
- ^ 邱志仁,《从“海贼窟”到“小上海”:布袋沿海地区经济活动之变迁(约1560-1950)》,第86页
- ^ 邱志仁,《从“海贼窟”到“小上海”:布袋沿海地区经济活动之变迁(约1560-1950)》,第88页
- ^ 郑永常,〈晚明中国帆船的国际海洋性格:以《热兰遮城日志》所载往来大员之戎克船来观察〉,第236页
- ^ 林玉茹,〈番汉势力交替下港口市街的变迁:以麻豆港为例(1624-1895)〉,第5页
- ^ 邱志仁,《从“海贼窟”到“小上海”:布袋沿海地区经济活动之变迁(约1560-1950)》,第93页
- ^ 欧阳泰,《1624,颜思齐与大航海时代》,第163页
- ^ 李建纬,〈嘉义魍港太圣宫妈祖神像年代研究:从历史、科学与风格分析〉,第8页
- ^ 邱志仁,《从“海贼窟”到“小上海”:布袋沿海地区经济活动之变迁(约1560-1950)》,第95页
- ^ 陈佳慧、蔡元隆、张淑媚,〈忆“魍”情深布袋史:初探太圣宫魍港妈的集体记忆再现及其在乡土教育之意涵〉,第7页
- ^ 李汝和,《清代驻台班兵考》,第68页
- ^ 蔡正华,《布袋港港口机能与地方发展关系之研究》,第50页
- ^ 邱志仁,《从“海贼窟”到“小上海”:布袋沿海地区经济活动之变迁(约1560-1950)》,第104页
- ^ 吕淑梅,《陆岛网络: 台湾海港的兴起》,第355页
- ^ 卢嘉兴,〈蚊港与青峯阙考〉,第118页
- ^ 蔡正华,《布袋港港口机能与地方发展关系之研究》,第161页
- ^ 卢嘉兴,〈蚊港与青峯阙考〉,第119页
- ^ 卢嘉兴,〈蚊港与青峯阙考〉,第120页
- ^ 卢嘉兴,〈蚊港与青峯阙考〉,第121页
- ^ 66.0 66.1 陈佳慧、蔡元隆、张淑媚,〈忆“魍”情深布袋史:初探太圣宫魍港妈的集体记忆再现及其在乡土教育之意涵〉,第8页
- ^ 陈佳慧、蔡元隆,〈村庙活动与乡土教育之探究:以布袋太圣宫魍港妈的“海上会香”宗教活动为例〉,第42页
参考文献
[编辑]- 卢嘉兴,〈蚊港与青峯阙考〉《台南文化》第7卷第2期,1961,页110-122。
- 黄明德、蔡隆德,〈古魍港寻迹〉《台湾文献》 , 51:3, 2000.9, 台北市: 台湾省文献委员会, 页323-343,
- 韩家宝,〈荷兰东印度公司与中国人在大员. 一带的经济关系(1625-1640)〉《汉学研究》第18卷第1期(2000年6月),页129-152
- 林玉茹,〈番汉势力交替下港口市街的变迁:以麻豆港为例(1624-1895)〉《汉学研究》第23卷第1期(2005年6月),页1-34
- 石万寿,〈郑氏三世建置妈祖庙新探〉《新世纪宗教研究》第15卷第4期(201706),页59-85
- 徐晓望,〈早期台湾秘史: 论晚明海寇林道干在台湾的活动〉《人文及社会科学集刊》第33卷第1期(2021年3月,台北),页5-34
- 李建纬,〈嘉义魍港太圣宫妈祖神像年代研究:从历史、科学与风格分析〉《台湾文献》,69:2(2018.6),页1–66
- 陈佳慧、蔡元隆,〈村庙活动与乡土教育之探究:以布袋太圣宫魍港妈的“海上会香”宗教活动为例〉《嘉大教育研究学刊》第50期 (2023年6月) 页39-66。
- 陈佳慧、蔡元隆、张淑媚,〈忆“魍”情深布袋史:初探太圣宫魍港妈的集体记忆再现及其在乡土教育之意涵〉《新常态下的教育创新与实践学术研讨会》,2022。
- 黄阿有,〈颜思齐郑芝龙入垦台湾研究〉《台湾文献》54:4,南投:2003.12,页93-122
- 郑维中,〈荷兰东印度公司人员在台湾周边海域的水文调查活动(1636–1668)〉《人文及社会科学集刊》 第33卷第01期,2021,页35-79。
- 郑永常,〈晚明中国帆船的国际海洋性格:以《热兰遮城日志》所载往来大员之戎克船来观察〉《邦计货殖:中国经济的结构与变迁》,万卷楼,2022,ISBN:9789577397829
- 陈宗仁,〈北港”与“Pacan”地名考释:兼论十六、七世纪之际台湾西南海域贸易情势的变迁〉《汉学硏究(台北)》 第21巻2期,2003,页249-278。
- 陈宗仁,《Selden Map与东西洋唐人:地理知识与世界景象的探索(1500-1620)》,中央研究院台湾史研究所,2022,ISBN:9786267002834
- 翁佳音,《近代初期台湾的海与事》,中央研究院台湾史研究所,2022,ISBN:9786267002667
- 刘益昌,《台江国家公园及周缘地区人文历史调查及保存规划研究》,台江国家公园馆立处,2011
- 杨渡,《1624,颜思齐与大航海时代》,南方家园文化,2019,ISBN:9789869772211
- 欧阳泰,《决战热兰遮:中国首次击败西方的关键战役》,时报出版,2017,ISBN:9789571372174
- 李汝和,《清代驻台班兵考》,国史馆台湾文献馆,1971
- 陈淳斌、王明灿,《嘉义县志‧卷四‧政事志》,嘉义县政府,2009,ISBN:9789860208047
- 吴立宣,《承继还是变革?:荷郑时期台湾岛统治策略与财税制度的演化过程》,国立台湾大学,2010
- 邱志仁,《从“海贼窟”到“小上海”:布袋沿海地区经济活动之变迁(约1560-1950)》,国立暨南国际大学,2005
- 蔡正华,《布袋港港口机能与地方发展关系之研究》,中国文化大学,2005
- 陈岫杰,《台南县倒风内海人境化之研究(1624-1911)》,国立台湾师范大学,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