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捐之
賈捐之(?—前43年),字君房,西漢洛陽(今屬河南省)人,賈誼曾孫。漢元帝年間,賈捐之上疏議論政事得失,受召至金馬門待詔,多次受漢元帝接見,其諫言大多被采納。初元三年,賈捐之諫阻興兵征伐反叛的珠崖郡,主張該地霧露氣濕,毒草蟲蛇之害甚多,許多將士們往往還未見到叛軍,就因水土不服而死,且當地土著凶頑愚昧不受教化,就跟禽獸沒兩樣,不值得勞師動眾遠征,加上出兵平叛需花費大量錢財與人力物力,不如撤銷珠崖郡,以節省國家財政支出,最終在丞相于定國的支持下,漢元帝採納賈捐之的建議,下旨廢棄珠崖郡[1][2] 。
後來賈捐之因屢次抨擊中書令石顯,使石顯懷恨在心,故而未能獲得一官半職,晉見漢元帝的機會亦日漸稀少,賈捐之為求得進身機會,與好友楊興共同謀劃,兩人聯名上疏吹捧石顯,冀望能藉此入仕為官,卻反遭石顯抓住把柄,以洩漏朝廷機密、欺君不道的罪名將二人下獄,經過審判楊興被髡鉗為城旦,賈捐之則遭判處死刑棄市[1][2]。
生平
[編輯]叛亂頻仍
[編輯]賈捐之是賈誼的曾孫,漢元帝初即位時,他上疏談論政事得失,受徵召到長安未央宮的金馬門待詔[1]。
起初,漢武帝討伐南越,元封元年在當地設置了儋耳郡和珠崖郡,兩郡都位在南方大海中的島嶼上,縱橫大約一千里,總共有十六個縣,二萬三千戶,那裏的土著性情兇猛暴躁,倚仗地勢險阻,與漢朝交通隔絕,經常觸犯官府的禁令,而官吏也殘酷虐待他們,他們大致過幾年便造一次反,攻殺官吏,漢朝就派兵攻打平定他們,從開始設郡至漢昭帝始元元年,二十多年間,共發生了六次反叛事件。始元五年朝廷罷置儋耳郡,將該地併入珠崖郡管轄。到了漢宣帝神爵三年,珠崖郡有三個縣又發生叛亂。此後七年,至甘露元年,珠崖郡九個縣造反,漢朝立即發兵弭平這兩次叛亂[1]。
諫阻發兵
[編輯]漢元帝初元元年,珠崖郡再次發生反叛,漢朝出兵攻打他們,各縣接連反叛,此起彼伏,連年不得安定,漢元帝與群臣商議,準備大規模調兵鎮壓,賈捐之提出建議,認為不應該派兵攻打,漢元帝派侍中駙馬都尉樂昌侯王商責問賈捐之說:「珠崖內屬為郡已經很久了,現在郡民背叛朝廷,違抗節制,你卻說不應當攻打,助長蠻夷的叛亂,損害先帝的功德,根據經典大義你要如何解釋?」賈捐之對答道[1]:
“ | 臣有幸遇上昌明興盛的朝代,承蒙讓臣直言的策問,沒有觸犯忌諱的憂慮,遂敢冒死竭盡拳拳忠心[1]。
臣聽說堯、舜是聖王中德行最大的,禹已入聖境,卻不夠優裕安泰,所以孔子稱譽堯說「真偉大啊」,讚美歌頌舜德的韶樂說「盡善盡美」,褒揚禹說「無可挑剔」,以堯、舜、禹三位聖王的盛德,國土也不過只有方圓數千里,西至流沙,東臨大海,北方和南方皆蒙受其聲威教化,澤及四方邊遠蠻夷之地,願意接受德教的就治理他們,不願接受的就不強行治理。所以,君臣上下同心歌頌、傳揚德治教化,一切生靈都各得其所。武丁、周成王分別是殷商、周朝的大仁大德之君,然而其轄境東方沒有超過江國和黃國,西面不過氐人、羌人地區,南不過荊蠻,北不過朔方,所以,頌聲並起,所有生靈都樂於自己的生活,越裳氏通過翻譯前來進獻,這不是用戰爭所能達到的。等到周朝衰弱時,周昭王南征楚國死於漢水,齊桓公以「尊王攘夷」相號召,挽救周王室的危難,孔子奉行尊周王、貶夷狄的原則修訂《春秋》的文辭。到了秦朝,興兵遣攻,貪求境外之功而耗費國內之力,只想着開疆擴土,而不考慮其危害,然而,秦朝的疆域最南也未過閩越,北部也不過太原,卻引起天下崩潰叛亂,大禍終於在秦二世末年發生,控訴其暴政的長城之歌至今不絕於耳[1][2]。 幸賴神聖的漢朝興起,為百姓請命,平定天下。到了漢文帝繼位,憐恤中國未得安寧,於是偃武修文,全國需要審理的案件才幾百個,百姓每人每年繳納算賦只有四十錢,丁男每三年服繇役一個月。當時有人來獻千里馬,漢文帝下詔說:「鸞旗車在前,屬車在後,吉行一日走五十里,師行一日走三十里,朕騎着日行千里的駿馬,獨自一人往哪裏去呢?」於是退還了千里馬,給予獻馬者來往的路費,接着下詔說:「朕不接受獻禮,茲令四方不得要求來京進獻禮物。」在那時,放縱遊蕩的玩樂絕跡,奉送珍奇麗色的風氣停息,表演鄭國、衛國樂舞的倡優式微。後宮美色盛多則賢者退隱,巧言諂媚之徒掌權則直言諫諍之臣閉口不語,而漢文帝不做驕奢淫逸親佞疏賢之事,所以諡號叫「孝文」,廟號稱「太宗」[1][2]。 到了漢武帝元狩六年,太倉的陳糧多到腐臭而不能食用,都內裏的銅錢因穿錢的繩索朽斷而無法計點,於是,君臣追究漢高祖在平城遭受白登之圍的舊事,收集自冒頓單于以來匈奴多次侵害的罪行,登記兵員、鞭策戰馬,依靠富裕民眾的財力、物力征服匈奴。西連諸國遠至安息,東過碣石以玄菟、樂浪為郡,北面擊退匈奴於萬里之外,又築起一系列營壘要塞,制服南海越人在其地設置八個郡,結果天下被判刑者數以萬計,百姓每人每年繳納算賦多達數百錢,又創設鹽、鐵、酒專賣以增加財政收入,但仍不敷使用,在那時,盜賊並起,軍隊頻繁出動,父親戰死於前,兒子鬥傷於後,女子登上堡壘守衛,孤兒在道路旁哀嚎,老母寡婦涕淚交流,在街頭巷口痛哭,遙設靈位,向空虛祭,思念萬里之外親人的孤魂,淮南王劉安偷刻虎符,暗中招納名士,圖謀不軌,關東公孫勇等人冒充使者作奸犯科,之所以如此,都是因朝廷開疆擴土過於廣大,征伐戰爭沒有休止的緣故啊[1][2]! 現在,國家財政可以依靠的只有關東(函谷關以東)地區,關東最大的地區只有齊、楚,而當地的民眾長期困窮,連年顛沛流離,離開自己的故鄉,飢寒而死,屍體枕籍於道路。人之常情,沒有誰比父母更親近,沒有什麼比夫婦相愛更快樂,可是現在慘到丈夫嫁妻子,父母賣兒女,法令不能禁絕,道義不能阻止,這是國家的憂患啊!現在陛下不能忍受珠崖反叛的憤怒,打算驅使士眾南征,將他們推進茫茫大海之中,快意於幽冥之地,這可不是救助饑饉,保全百姓的舉措啊!《詩經·小雅·采芑》說:「蠢爾蠻荊,大邦為讎」,說的是聖人興起然後這些夷狄才歸服,中國衰微他們便率先叛亂,動不動就成為國家的禍難,自古以來為患很久了,更何況珠崖土著又是在南方萬里之遠的蠻夷呢!駱越人父子同河洗澡,習慣用鼻子喝水飲酒,跟禽獸沒有什麼差別,本來就不值得在那裏設置郡縣安置他們,他們愚昧無知,獨處一海之中,那裏雲霧遮罩,空氣潮濕,毒草、蟲蛇、水土之害極多,還未見到敵人,我們的戰士就先中毒而死,又不是只有珠崖郡出產珍珠、犀牛角、玳瑁,丟掉它並不足惜,不攻打它也不損害國威,珠崖的土著就像魚鱉一樣,哪裏值得貪求呀[1][2]! 臣謹以從前攻打羌人的戰事來議論,當時用兵還不到一年,軍隊出征沒有超過一千里,便耗費了四十餘萬萬錢,大司農掌管的錢全數用光,只得拿少府掌管的「禁錢」來救急,一個小小西羌地區都處理不好,花費尚且如此巨大,更何況勞師遠征,犧牲將士而收不到功效呢!考求於往古則不合聖人的教誨,施用於當今又不利於國家人民。臣愚昧地認為,不是衣冠文明之國,《禹貢》述及的地區與《春秋》記載到的,都可以暫且不去理會,希望最終放棄珠崖郡,專心以救恤關東飢荒為慮[1][2]。 |
” |
罷撤珠崖
[編輯]賈捐之的對策上呈之後,漢元帝就此詢問丞相、御史大夫,其中御史大夫陳萬年認為應當興兵攻打珠崖,丞相于定國則認為:「從前勞師動眾攻之連年,領軍出征的護軍都尉、校尉及丞共十一人,生還者只有兩人,戰士和運輸人員死亡達萬人以上,耗費的錢三萬萬之多,尚且不能徹底降伏他們,如今關東困乏,百姓難以再經受驚憂動盪,賈捐之的意見是正確的」[1][2]。
漢元帝於是聽從賈捐之的建議,下詔說:「珠崖頑虜殺害百姓官吏,背叛朝廷,造反作亂,現在朝廷議事諸臣,有人說應當攻打,有人說可以駐守,有人要丟棄該地,主張各不相同,朕日夜思考議事者之言,羞恥於國威不揚者,想誅伐它,狐疑不決、躲避艱難者,則主張駐兵屯田,通曉時事之變者,則憂慮萬民困苦。萬民的飢餓與不討伐遠方的蠻夷,二者誰的危險更大呢?宗廟祭祀的用品尚且因荒年而未能完備,何況是迴避不太可羞的恥辱呢!眼下關東窮困,倉庫空虛,無力救濟,如果再加上出兵征討,非但勞民傷財,荒年亦會隨之而來,茲令罷置珠崖郡,當地居民有嚮往正義願意遷入內地者,就在所到之處予以適當安置,如果不願內屬,不要勉強。」珠崖郡因此撤銷[1][2]。
互薦求官
[編輯]賈捐之多次受漢元帝召見,其進言大多被採用。當時中書令石顯掌權,賈捐之屢次揭發他的短處,因此得不到官職,後來在石顯的詆毀下,賈捐之就很少被召見了。而長安令楊興(字君蘭)當時因有才能受到漢元帝寵幸,賈捐之與他交好。賈捐之想得到漢元帝召見,便對楊興說:「如今京兆尹之位空缺,如果幫助我見到皇上,就替君蘭你美言,你可以立刻獲得京兆尹的職位。」楊興說:「皇上曾說我勝過御史大夫薛廣德,我的事容易助成,君房你筆下生花,言語妙天下,如果讓君房做尚書令,可比五鹿充宗強多了。」賈捐之說:「假如我能夠取代五鹿充宗,君蘭做京兆尹,京兆為郡國之首,尚書令是百官之本,天下真正大治,賢士們就不會再受阻隔壓制了,捐之從前說平恩侯許嘉可做將軍,期思侯賁並可任諸曹,後來都如我所言,又推薦謁者滿宣,他很快便當上冀州刺史,建議中謁者不宜接受職事,宦官不宜進入宗廟,這兩件事馬上就停止了,推薦你出任京兆尹必定奏效,難道不應當像建議上述諸事一樣被採納嗎!」楊興說:「我再晉見皇上時,一定幫君房你美言。」賈捐之又把石顯指責了一番,楊興說:「石顯正在顯貴之時,皇上信用他,如今要進身為官,只管聽從我的謀劃,暫且投其所好」[1][2]。
賈捐之於是和楊興共同寫了一份推薦石顯的奏章,奏章說:「私下看到石顯出身山東名門望族,有禮義之家。執政六年以來,不曾有過,通曉諸事,機敏明察,出了官府大門就回家,從不隨意交遊。應賜爵關內侯,引用其兄弟為諸曹。」賈、楊兩人又一塊起草了一份推薦楊興的奏章,奏章說:「私下看到長安令楊興,有幸憑藉知名而數次蒙皇上召見。楊興奉養父母有曾子之孝,侍奉師長有顏回、閔子騫之才,美名聞於四方。明詔舉薦茂才,列侯以他為首,他擔任長安令,官吏百姓尊敬歸心,路人皆稱頌其能,觀其下筆作文,則如董仲舒,言談舉動,則如東方朔,置之諍臣,則如汲黯剛直,用其領兵,則如冠軍侯霍去病,使其治民,則如趙廣漢,奉公絕私,則如尹翁歸。楊興兼有此六人的德才,守道堅定,執義不屈,臨大節而不可奪其志,是國家的良臣啊!可試用他擔任京兆尹」[1][2]。
石顯聞知此事後,奏報漢元帝,遂將楊興、賈捐之逮捕下獄,令皇后王政君的父親陽平侯王禁與石顯共同審理,二人上奏說:「楊興、賈捐之心懷偽詐,引用皇上的話語相互吹捧,相互舉薦稱譽,想藉此謀求高官顯位,洩漏朝廷機密,欺君罔上大逆不道,《尚書·舜典》說:『讒言邪說,滅絕善行,震駭眾人。』《禮記·王制》說:『順從邪念行事而又掩飾美化者,不用審判即可殺之!』請依法治罪。」賈捐之最終遭判處死刑棄市,楊興減死罪一等,被剃去頭髮,以鐵圈束住脖子,服四年到六年的城旦刑。後在漢成帝年間,楊興官至刺史[1][2]。
評價
[編輯]- 班固:《詩》稱「戎狄是膺,荊舒是懲」,久矣其為諸夏患也。漢興,征伐胡越,於是為盛。究觀淮南、捐之、主父、嚴安之義,深切著明,故備論其語。世稱公孫弘排主父,張湯陷嚴助,石顯譖捐之,察其行跡,主父求欲鼎亨而得族,嚴、賈出入禁門招權利,死皆其所也,亦何排陷之恨哉[1]。
參考文獻
[編輯]延伸閱讀
[編輯][在維基數據編輯]